二、所谓仁君
本朝国姓文,陛下讳广川,脾气和软,是个仁君。 瞧起来大抵如此,若是每当朝时,那些朝中老臣不曾兢兢战战,但凡陛下稍有皱眉便浑身紧绷,便更有说服力了。 先帝育有九子五女,算不得子嗣稀薄,然而除却早已出嫁的几位公主,那时尚在宫中的子嗣,如今活着的仅剩陛下一人。据传,陛下的右手便是那时候伤了,至今不能用劲。 陛下登基时十五岁,徐原年岁尚幼,只晓得那时京中皆道陛下杀兄弑父,私德有亏。也不知陛下如何压下的这些流言蜚语。 天色渐暗,宫人传报右相求见。 陛下正批着奏折,头也不抬:“宣。” 右相林阑难得正经,老老实实行了礼,可惜抬头看见徐原便破了功,脱口而出:“陛下今日不是叫我……?” 陛下回头看过去,在徐原震惊的目光里温和笑道:“子熹应当不在意才是,晚上留在宫里,与灵均一同陪朕吧。” 林阑就扫一眼徐原,啧啧叹道:“左相好福气。” 毫无遮拦。 这话忒过无礼。陛下食指叩桌,倒也没生气,只是笑道:“右相既然来了,便先将公务处理了罢。” “想来今夜朕与左相在内间睡,右相留在这处理公文,也无伤大雅。” 听了这毫不遮掩的话,徐原脸上因和陛下独处,至今还未消下去的红晕更明显上几分,甚至耳垂也染上些许颜色,整个人几乎缩得看不见脖子。 右相倒吸口气,嘴上话多的很:“陛下这也太狠了罢?把肉放臣面前来,却只让看看不说,还要叫臣看别人吃,这可真是……” 陛下抬眼看他,不语。 虽口头上没个正形,林阑走到陛下身旁,正色道:“陛下就这么坐着,不嫌难受?不若叫臣给陛下当个垫子?”说着,他将外衣解下,披在只穿了层中衣的陛下身上。 林阑跟在陛下身侧的时间更久,晓得陛下究竟是什么个德行。既然把徐原留下来,又是这身衣物,那陛下一定和人睡过,指不定结束还没多久,倘若久坐只怕对腰腿不好。 陛下却只瞟他一眼,抬手系好外裳,随口道:“有这闲工夫,就先替朕把今日的公文批了,还能早些歇着。” 只以为是陛下顾及年轻人脸皮薄,不愿在左相面前与他过于亲近,林阑就转过去瞪徐原,像往日那般胡扯起来:“好哇,有左相在,陛下都嫌弃我年老色衰了。” 原本旁听两人的对话,徐原就意识到自己似乎疏漏太多,此时心虚得很,见对方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他抓紧了手里的宣城紫毫,低声道:“林右相不过三十又四,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 陛下寻思右相倒也确实年富力强,总会因顶的他腰疼被踹下床晾着。 林阑啧一声,似乎是觉得欺负年轻人没什么意思:“你这性子可真没意思,罢了罢了,拿了银钱总得做些实事的。” 他便抱起一叠文书,有椅子不坐,直接在陛下身侧盘腿坐下。 不说话时,右相可算是有些名门世家子弟应有的姿态。 当朝臣子几乎皆出身勋贵世家,朝中世家独大,寒门学子总难站稳脚跟。 如今的左相右相虽也是世家子弟,却有些特殊之处。 左相徐原是徐家庶出的二子,不受主母喜爱,更没被家主在意过,科举是从童生开始考起,而不曾借助家中权势,就连表字,也是过了二十自己起的。这也是左相这个年龄还不曾娶妻的缘由。 而右相林阑本是林家嫡长子,却是个混不吝的,早年被扫地出门,素来肆意惯了,虽考中了探花也不愿入朝为官。直到被陛下逼迫着入朝,才不情不愿收敛几分,短短五年间就爬上了右相的位置。 两人皆由陛下一手提拔,尤其徐原,十九岁进士及第,二十岁为侍郎,二十一便成了左相。 陛下睡朝臣这事儿又是所有臣子都晓得的事,也难怪他人不服气。 说起与臣子间的关系,总得提起不论在哪个朝代,狎弄朝臣皆是大忌,有一层尊卑的身份在,哪怕你情我愿,往往也有间隙。 前朝做过这等事的,几乎都留了满世骂名。 只是那些帝王都是身居上位,哪像陛下铁了心要委身人下,曾有几个至少明面上忠君的臣子,满嘴是不愿渎了陛下,直接被大太监请出了寝宫。 也是因此,陛下勾搭的那些个,必然全都是自愿的,否则成不了事。 唯一的问题却是睡过的人太多,往少里说也有十几个,只睡过一次的还有好些在,每到休沐总要思虑许久要和谁一道,比面对后宫的三千佳丽还要麻烦。 ——陛下能把床上床下拎清楚,朝臣却未必。 多的是为权势“献身”,自以为能讨到陛下欢心,自此一飞冲天,名利双收的。 却不知那副汲汲营营的模样,就是外貌再如何美艳,陛下也提不起睡的心思。 陛下睡朝臣自然是要挑挑拣拣,诸如到四十岁的不碰,不好看的也不碰,林林总总要求能列出一堆来,而才华越是出众,他就越想睡。 也算是个怪癖。 倒是徐原,他入朝时太过年轻,还未加冠,陛下本没准备对他下手,否则总觉在欺辱小孩。后来见徐原在自己面前动不动就脸红,陛下觉出什么了,这才与他滚到床上。 处理完最后一份奏疏,陛下起身,随手将外袍解开丢在椅上:“右相在外间随意找个地方睡罢,若是不想在宫里待着,回去管管孩子。” 转头便对左相笑道:“灵均,与朕去床上。” 管管孩子。林阑垮下脸,可算知道为什么近来陛下不愿与他亲近。 要管的还能是哪个,他那当太子伴读的好儿子林俞与大公主眉来眼去好一阵了,太子因姐姐总找伴读玩却不理他,还找陛下告状过好几次,而陛下格外偏宠大公主,就连太子也比不得。 这不,因为他的好儿子,陛下连带着他一块儿烦上了。 右相可没扒墙角听活春宫的癖好,只得披上外袍,拱手欠身:“臣告退。” 听得门掩上的声音,陛下吻上徐原的唇,倒没深入,很快便放开,调笑道:“往后可别亲歪了。” 徐原有些呆愣,唇上温软的触感仿佛还在,又听陛下这般说,脸登时红了个彻底,讷讷应道:“是。” “走吧。”陛下笑的温和,起身往内间去。 走出好几步,回头却见徐原还坐在原处出神,陛下说:“还不过来,在那做朕可受不住。” 徐原慌忙起身跟上,连刚洗干净的笔也忘了放。 坐到床沿,陛下的目光落在左相手上,扬眉道:“灵均这是,想用笔?” 徐原这才发觉把笔带过来了,刚有些茫然,就听陛下说:“既然想,那便过来吧,左右先前刚做过,直接插进来应当无妨。” 于是走上前。 待徐原走近,陛下笑吟吟问:“爱卿是想将哪一头放进来?” 便见左相面色绯红,一副犹犹豫豫地,想说什么又不知如何说出口的模样。可爱得很。 陛下便将兔毛做的软毫朝里,握着徐原的手,缓缓向里头放。 待到只剩下一小节笔杆在外头,陛下长舒口气,示意左相握住笔抽动:“灵均,来。” 来回抽插间,冰凉的笔杆逐渐带上温度,只是触感坚硬,总是要抵到什么地方,兔毫对于软肉而言又过于粗糙,这般剐蹭并不舒服。 陛下低声笑着,问左相:“喜欢这么玩?下回给爱卿备些小玩意罢,这笔实在不舒服,便饶了朕这一回如何。” 虽是询问,不等徐原回复,陛下便将那宣城紫毫笔拔出来,丢到了地上。 说到底,乐意纵着臣子是陛下的事,不逼迫他人便算好了,哪有身为皇帝为别人委屈自己的。 陛下拉开衣襟,眼中仿佛有水光潋滟:“今夜,还望爱卿好好怜惜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