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徒
绍源粗暴地扯开身下女人的衣服,手顺着掀起的衣服摸进去。肌肤相贴的嘶嘶声,女人的喘息声听得谢文涛耳热。 镜头从绍源的脸往下扫。他微蹙的眉头,微微泛着红血丝的眼睛,薄薄的嘴唇,滚动的喉结,青筋浮现的小臂,就这几个镜头足以让人血脉偾张。 “操”谢文涛喊出了声。喊出口了又觉得怪异,都是男的他喊什么,他也不是什么纯情处男,什么没见过。 可谢文涛的眼睛仿佛被胶水给粘住了,就直勾勾地盯着屏幕,移不开。 完事以后,绍源靠坐在床头抽烟,整个房间烟雾缭绕。女人趴在他胸口,手指在他胸肌上滑动,两人有的没的说着话。 女人说:绍源,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办啥事都这么沉稳,男人。我还是喜欢跟着你”绍源笑了,笑得粗旷,在把烟头靠在床头柜边敲了敲,女人的头随着他的动作微微动。 接下来画面转到了赌场。故事发生在九十年代,那个叫做绍源的男人正在赌桌上,边上围着许多,大多看热闹,也有认识绍源的人,跟他搭着腔。 “绍源啊,也来玩玩?”一个年纪大点的男人手搭在绍源肩上,绍源嘴里叼根烟,笑了,烟跟着一晃一晃的,他叫了那男人一声“唐哥”手上玩着牌没停。 “这人呐,小赌可以,可别下不来桌哟”搭在绍源肩上的手拍了两下,男人便走了。一女人看绍源身边的人走了,便贴上了绍源。绍源一把搂着她,让她坐自己腿上,却没正脸看她,一直盯着桌上的牌。 “绍源哥好几天没来了,去哪了呀”女人将绍源嘴间的烟抽出来,夹在自己手中。她浓妆艳抹,穿得风俗,一看就是老红灯区出来的。 “芝芝,你绍源哥大忙人呢,哪有空天天来陪你,我们哥几个在怎么不看你来找我们,净晓得绍源”同桌打牌的人眼热,这一块的女人都想跟着绍源,不把他们放眼里。 这个叫做芝芝的女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食指捻起指着他们几个:“你们几个拖家带口的,我哪敢招惹,惹得一身骚,到时候收不得场,不还是我受着” 男人听着冷哼一声“你绍源哥就没有老婆了?只是老婆远在天边,管不到他罢了” 绍源看了芝芝一眼,芝芝就知道他这是想抽烟了,便把烟头递到绍源嘴边。绍源眯着眼,吸了一口烟,慢慢吐出,把牌面一摊,看着另外三个男人慢悠悠地说“胡了” 赢了钱,绍源拿了一半给芝芝,芝芝摇头,不肯收,声音低柔,欲拒还迎地看着绍源说道“我不要你的钱,你多来就行了” 绍源还是把钱塞到了芝芝口袋里,在她的侧脸落下了一个吻,就走了。芝芝捂着脸,忍不住笑,笑得又娇媚又羞涩,眼波流转。 接下来电影里都是绍源在牌桌上的画面,但是看得出来是不同的时间。影片前段还有芝芝的影子,后来芝芝再没出现。 芝芝劝过绍源,在他赌红了眼的时候也在绍源身后拽住过他,可绍源不理。慢慢的芝芝心也冷了,不劝了,也不在这赌场干了。 绍源变了。 绍源的眼神变了。若是在以前,牌桌上输点钱笑笑就过了,可后来他越来越在意。眼珠子就盯着那牌,来的不是他要的,后牙槽都能磨得咔咔响,浮躁得不行。若是他要的,喜色外露,藏都藏不住。 他俗气了,也不沉稳了。 赌场的女人们也不再高看他一眼。以前她们觉得绍源眉宇间有一股子神气,傲气。光坐在那不动,就惹人侧目。可现在的绍源,混迹在赌场里,身上粘着臭钱味,人俗了脸也钝了,看着不再灵光了。 以前的云淡风轻,运筹帷幄到了这牌桌上只剩了恐慌与疯狂。他越来越无法自拔,下注的时候又猛又狠,孤注一掷,毫无顾忌。赢了的大喜,输了的惶恐,透过萧明瑄的眼睛显露无疑。 镜头晃了起来,绍源在黑夜中乱跑,后头有人追着。绍源神色着急,一不小心被绊倒了,他挣扎着爬起来,却有一人踩上了他的背。 “想跑?输了钱就想跑?给我剁了他的手指!”后面跟着的几个人追了上来,都气喘吁吁的,有一人骂了“绍源,我们磊哥给过你时间了吧?你哪时候听了?” “求求你磊哥,求求你!”绍源扒住王磊的腿,嚎啕大哭“钱我一定还上,求求你再给我点时间吧!” 王磊嗤之以鼻,揪起绍源的衣领,逼他看着自己,声音粗哑:“钱?我赌场每天这么多人,我缺你这一点钱?我今天什么都不要,我就要你的手指头!” 绍源的食指没了,一摊的血流在地上,又脏又乱。 他一个人在街上晃悠,摇头晃脑地走着,神情恍惚。 看到这,谢文涛觉得自己的胸口被一团气堵住了。咽不下去,吐不出来。 同一个人,萧明瑄完全演出了两种感觉。 一开始的绍源,沉稳,眼神凌厉,身边有很多女人跟着。赌着赌着,绍源的眼睛不亮了,萎靡了,变得鼠目寸光,猥琐。 绍源的身边没有人跟着了,也没有人逗乐了。赌博成了激起他一潭死水般生活的大石头,抛下去却浮不起来。 绍源和这块石头一起沉了下去。输了钱,输了从容镇定,输了道德良心,输了尊严怜悯。 谢文涛感受着绍源的疲惫,疯狂。他好像和绍源坐上了同一辆车,这车一路沿着高山悬崖,往不知名的地方开去。 谢文涛觉得自己的心跳变得缓慢,大脑神经缠在了一块。他的头仿佛脱离脖子,飘向了天空,没办法思考。就像被剁了手的绍源一样,神智不清。 绍源站不住了,在一旁的商店门口靠着墙坐下。人们来来往往,偶尔有人看他一眼,又不屑地移开视线。 绍源仰头看着天,看着筑起的高楼。顺着楼顶往下望,有的办公楼里的灯亮着,有的灭了。他的眼神充满了迷茫与不知所措。 长达两分钟的镜头,绍源眼角慢慢红了,睫毛颤动,鼻翼微张,一滴滴眼泪顺着他的侧脸往下流。 他哭的时候没有声音,像一只被掐住脖子的猫,让人感觉悲怆,唏嘘。 绍源拿手按住眼睛,想止住眼泪。那只断了的食指更显突兀,伤口丑陋,烂肉好肉分不清。 绍源走到一家店铺。店铺里的老板带着一副圆框眼镜,哼着小曲,在看书。绍源走了进去,试探性地看了看老板,老板瞥了他一眼站起来问“买什么?” “我想打个电话”绍源怯怯地指了指公用电话。 老板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绍源,叹了口气,说:“你打吧” 绍源拿起电话,闭着眼深吸了一口气,中指颤抖着按下了一串号码。 那边很快接起了电话,一个清亮的女声从电话中传来“喂?您好,哪位?” 听到这个声音,绍源眼泪就流了下来,捂都捂不住。他微微张开嘴,想说的话却卡在了喉间。电话那头的女人又问了一句请问哪位。 怕被听出来了,绍源手忙脚乱,啪地一声挂掉了电话。电话断了,绍源的手用力扒在电话边上,关节泛白,浑身颤动。 老板看着直叹气,放下手中的书,给绍源拿了瓶牛奶塞在他手中:“年轻人...别赌了” 他听绍源的口音就知道他不是本地人。手上的伤口一看就知道这是因为惹了什么人,这一片的男人,多半都赌。 绍源拿着这瓶牛奶,站在原地,认真辨认着上面的字,眼睛却又模糊了起来。 他一直走,一直走,镜头里只有他的背影,看上去那么孤单,落寞。走到河边,他坐下掏出一根潮湿的烟,叼在嘴边。 绍源就这样坐着,望着河面,偶尔低头抓一把草,拔起了又扔掉。夜幕降临,绍源叹了口气,奇怪的是,他看起来很轻松,好像电影最开始那会的绍源又回来了。 他站起来,拍拍裤子,打开了双臂朝着河水仰头大喊了一声:“我操!”河水湍急,自顾自地流着,没有理会他。 谢文涛感觉脸上湿热,伸手一摸,惊了:“我靠!”像身体底下装了弹簧,谢文涛蹭的一下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居然看电影给看哭了,还是萧明瑄的电影!下意识地又庆幸还好是一个人看的,要是和那几个朋友一块看,他们就得起哄闹他了。 天暗了,又亮了。再亮起的时候,岸边只有那一盒牛奶。 画面切到了牌桌上,几个男人一边打牌一边聊天,有人开腔问了:“听说绍源手指被切了?” “是啊”回话的人丢出一张牌“九筒。他小子欠了王磊几十万,王磊把他手指给剁了” “那他现在是回去了?”男人回答得烦了,手指敲在牌桌上,皱眉说道:“那谁知道,还有人说他死了呢” 牌桌上几个人听这话不约而同的笑了出来。 影片戛然而止。黑色的背景上,演员与工作人员的名字滚动着。一个多小时的电影,结束时手机都微微有些发烫了。 谢文涛看完只觉得心里头堵得慌。他站起来拉开了窗帘,垂着眼,靠在窗边抽出了一根烟点上,牙齿轻咬着烟蒂,一副有心事的模样。 在那个年代,有些人刚刚富起来,尝到了有钱的甜头,但心里又没个定性,很快就被赌博给勾住了,再也脱不得身。有的人为了赌博,抛家弃子,赌他个昏天黑地,身家性命都不要了,什么都不如那牌桌上的骰子好。 有的人,就这么死在了牌桌上,也有的爬了下来,却不生不死,时不时就要做一做逆风翻盘的梦,下半辈子就这样虚虚实实地过着。 天彻底黑了,路边的灯一个接一个的亮起,洒下橘黄色的光。看着窗外的人在路灯下疲态毕露,谢文涛突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绍源应该是死了,他想。 谢文涛以前不明白电影里到底有什么,能让谢晋这么痴迷,不仅要演电影,演着演着还要自己拍。谢晋把他的那些电影才是当亲儿子,真儿子。可现在,谢文涛好像明白了一些。 他拿起手机给谢晋发了条微信“把萧明瑄微信推我,我要加他” 谢晋这次倒是回得很快,直接转发了萧明瑄的名片给他,还和谢文涛说了一句跟萧明瑄说话要有礼貌。 谢文涛嘴角勾起,有礼貌,这都什么年代了,太有礼貌显得人古板,不亲近。他点开名片,萧明瑄的微信头像是全黑的一张图,微信名就叫萧明瑄。 “太装了”其实谢文涛也不完全是这样想的,但就是不爽他。 申请添加好友的消息发过去,谢文涛在申请那一行也模仿萧明瑄,就打上了三个字,谢文涛。发完谢文涛还得意得不行,觉得自己挺酷,有个性。 很快那边就有了回音,他被拒绝了,萧明瑄拒绝了他的好友添加申请! “.....”这萧明瑄也太难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