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文姝
文姝。 梁泽宇盯着名片上的那两个字看了许久，直到室友将课本扔在他身边的位置上，他才恍若从梦中惊醒一般回过神来。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沈川刚要凑过去看个究竟，没想到梁泽宇却快速地一把将名片塞进了自己的手机壳里。沈川没好气地切了一声，“什么神神秘秘的东西还不叫人看，不会是宾馆捡到的大胸妹小卡片吧。” 昨天晚上梁泽宇没有回来，服务生告诉他文姝已经支付过了房间的费用，并且邀请他在房间里休息一晚。梁泽宇本可以拒绝文姝的好意，但最后他只是朝服务生道了声谢谢，然后转身回到了房间里。 他睡不着。 只要梁泽宇一闭上眼，他的脑子里就不断地重复播放着晚上看到的淫乱场面，除此之外还有文姝留给他的最后几句话。 如果你愿意做我的狗，我倒是很乐意一次性给你四十万。 凌晨一点的时候他接到了沈川打来的电话，电话那头有打火机的声音，沈川应该借着出门抽烟的功夫才给他打了电话。 “不是说去面试兼职吗？死外面了？” 沈川口气不怎么好，他晚上给梁泽宇发了好几条微信，这孙子一条都没回。 “没，好着呢。” “你在哪儿？” 梁泽宇迟疑了一下，“在宾馆。” “你他妈跑哪儿面试去了？怎么还住宾馆了？” “面试完去见了一个朋友，我们喝了点酒，有点晚了就懒得回去了。” 沈川缓缓将肺里的烟气全部吐出来，他的两条眉毛几乎拧成了一股绳，“梁泽宇，你他妈骗谁呢，你在A市哪来的朋友，不会被骗去做传销了吧。” 电话那头只传来一声轻笑，对方不愿意多说，沈川也只好生硬地结束了这个话题。临挂电话前沈川突然叫住了梁泽宇，他说：“老梁，你要是遇到了什么困难，跟我说说也行。别一个人扛着，多累啊。” 沈川要被自己这句话感动哭了，这他妈才是真真儿的兄弟情啊。 但梁泽宇却只是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谢谢，然后掐断了电话。 “这狗日的兄弟情。” 沈川狠狠掐灭了手里的烟，趿拉着人字拖回寝室睡觉去了。 第二天下课铃一响梁泽宇就立刻收拾东西准备骑车去做家教，沈川眼疾手快地拽住他的书包带子，他问：“你今天晚上回来吗？” 梁泽宇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回来，怎么了？” 我怕你又去住宾馆。 沈川硬生生把这句话咽了回去，这话虽然是担心这孙子摊上事，但真要从他嘴里说出来好像又变了个味。 “老梁，你要是家里周转不开，我也能借你点钱。实在不行我还能问我爸要，你以后有钱了再还给我就行。“ 听完这话梁泽宇面上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他就恢复了正常，大约是他和家里打电话的时候被沈川不小心听到过。他知道沈川是好意，于是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了声谢，然后赶紧冲出教室骑车走了。 沈川有些忧郁，他拿梁泽宇当真朋友，但他却什么都不肯跟他讲，问他也问不出个屁来。今天他说这些话好像已经有些冒犯了，但这个孙子还是这副客客气气拒人千里之外的狗样子。 真让人来气。 但很快沈川就想起今晚的家族聚餐，这会已经临近开饭时间，今晚要是再迟到，他爸肯定活剥了他。 沈家的老宅坐落在南山的半山腰，因沈家老爷子喜欢这里远离市区的清净，所以三年前花了一大笔钱才在这里破例修了一幢别墅。别墅里如今只住着沈老爷子夫妇还有伺候他们起居的保姆，至于别的儿女都只是逢年过节的家宴才会回来一聚。 沈川出发的时候碰上市区的晚高峰，车子走走停停，等到了老宅时天已经黑了。沈川悄悄停好车后准备从侧门蹑手蹑脚溜进去观察观察情况，没想到被里面推门出来的人吓了一跳。 “小姝姐？你吓死我了！” 沈川捂着自己的胸口大喘了好几口气，文姝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哟，这不是刚刚舅舅破口大骂的不孝子嘛。” 沈川一听自己的父亲连忙双手合十朝文姝告饶，“小姝姐你可救救我吧，这会子我要是单枪匹马进去了，肯定又要挨我爹一顿臭骂。” “不会”，文姝侧过身子给他让出进门的路，“外公今天吃了你送来的母鸡炖的鸡汤，说是好喝的很，这会正跟大家夸你有孝心呢。” 沈川还是不肯进去，他挽住文姝的手央求道：“求你了小姝姐，你就陪我一起进去吧。” 文姝磨不过沈川的央求，最后还是心软陪他进去了。沈何晏看到自己儿子进来后果然又吹胡子瞪眼恨不得活剥了这个逆子。不过好在沈老爷子心情好，大手一挥将沈川迟到的事情翻了过去，只让他赶紧入座吃饭。 饭吃到一半，沈老爷子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小姝，你父亲最近好吗？” 桌上众人神色各异，大家虽都低头吃饭，但耳朵和余光却都紧紧盯着文姝那里。 文姝咽下嘴里的鸡汤，她不咸不淡的回道：“反正没死。” 沈老爷子的眉眼沉了下来，他有些不悦，“小姝，不能这么说你父亲。” “那你怎么不问问我的母亲呢？” 她将手里的汤勺扔进碗里，溅起层层涟漪。 “我帮您回答吧，因为她是个死人，提了晦气，是这样吗？” 沈老爷子看着这个和女儿长得有九分像的外孙女，第一次感觉到了一丝无力。 他那死去的女儿是不是也是这样恨他的？ 晚饭结束后文姝便立刻起身告辞，沈川也不想多待，于是借口送文姝回家和她一起离开了老宅。沈川晚上喝了些酒，车是开不了了，只能文姝送他回学校。路上文姝戏谑道：“今晚要是你送我回家，明天的头条新闻就该是沈公子醉驾被抓了。” 沈川自知理亏，吐了吐舌头没有接茬。文姝也没再说话，她伸手打开车上的音响，上回叶岚坐车时挑的摇滚乐歌单只播了一半，她懒得换歌，任由播放器继续运作下去了。 “我记得你也在A大读书？” “嗯，今年大二了。” “和同学相处还愉快吗？” “还行，交了不少朋友。” 文姝很少过问沈川的学业和私生活，这样正儿八经聊到还是头一回。 “毕业以后什么打算？” “不知道，爸让我出国继续读书，但妈想让我留在国内。” 说完沈川猛地坐了起来，他想起之前文姝在国外待过很多年，应该能给他点实质性的建议。 “小姝姐，在国外读书好吗？” “还行”，文姝一边打方向盘一边注视着左后方是否有不守交规横冲直撞的电动车，“不过去体验体验不一样的风土人情也是好的。” 她高中的时候就被送去了美国，那时候母亲刚刚跳楼自杀，她的父亲便立刻娶了养在外面的女人回家过日子。他们天真的以为只要逼死了她母亲就万事大吉，但却忘了家里还有个难缠的文姝。 最后那女人被文姝用刀戳瞎了双眼，文施彦怕自己的女儿背上刑事责任，还没等沈家做出反应，他先快速的将这件事压了下来。但为了让文姝避一避风头，沈老爷子还是自作主张将她送去了美国读书，直到前年研究生毕业才点头让她回国。 夜里不堵车，文姝又开的快了些，没有半个小时车子就停在了A大的门口。沈川临走前文姝叫住了他，她探过身从车后座上拿过一盒进口巧克力，让他带回去给室友分分吃。 沈川不要，他说：“男生都不怎么喜欢吃巧克力吧。” 文姝笑了笑，“那就给你某个有女朋友的朋友，让他拿去借花献佛哄女生开心。” 送走沈川后文姝又在车里坐了好一会，她不想回家，但是今晚叶岚有饭局，没人能陪她去胡闹。 如果昨天那个男生打来电话就好了。 文姝拿出手机，她刚打开微信看了没两眼，一个陌生的电话就拨了进来。她嘴角微弯，手指轻轻划过接听键。 “文小姐，你好。” 对方的声音还有些颤抖，他似乎站在马路边上，疾驰而过的车声和喇叭声通过电流清晰的传达到了文姝这里。 “你说。” “我同意做你的狗。” 梁泽宇深吸了一口气，他能感觉到自己那一文不值的尊严正在随着这句话而慢慢流逝。 “请问什么时候能给我四十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