暧昧

    同窗九年，马雷和于天宪是见面就会打招呼的朋友，但各自有自己的朋友圈。

    中考结束，两人均考入高中，城里的高中一共四所，农村户口的孩子只能上二中和四中，想上二中又要求在原分数线上再加二十分，两人都不是尖子生，只能考入四中，也开始了住校生涯。

    四中的同学是由两种人组成的，一种是农村来的好学生，凭成绩进来的，一种是城里来的贵族生，成绩垫底，拿钱砸进来的，所以分派明显，好学生论成绩，贵族生论花销。

    马雷18岁，爱跑爱跳，身高腿长，刚上高一就一米八了，加入了篮球队，眉眼锋利，高鼻薄唇丹凤眼，且性格开朗，朋友广布；

    于天宪16岁，酷爱文学，久坐不动，身高堪堪一米七，体重却比马雷还重10斤，体测150斤，戴一副黑框眼镜，性格有点冷，好像跟谁关系都可以，但也都没有那么熟。

    镇上考上高中本就不多，学校又分派明显，所以学校没有严格按照班级分宿舍，想调整可以同学们私下商量好，然后报告给生活老师，但是一学期只能调整一次。

    开学第一天中午吃饭，马雷去找了于天宪一起，同窗这么多年，马雷和于天宪都没有分到过同一个班，哪怕在镇上只有两个班，他俩都没有分到一起过，更别提一个年级十个班的四中了，马雷下课了就等在于天宪班级后门的门口，一身蓝白相间的校服衬的他身条修长，修剪利落的寸头，清清爽爽，趴在栏杆上看着同学们三两成群的下楼往餐厅走，想着于天宪的情况，初三之前还能看到于天宪和同学结伴去吃饭，初三的时候于天宪性格就开始冷淡了，经常独来独往，不过临近中考气氛总是压抑紧张的，马雷也没有过多的去打扰他，但上了高中怎么也得劝他多交几个朋友才是...还没想完，于天宪出来站在马雷身后，小声说了一句:“走吧。”马雷闻声收回思绪，回头看于天宪一眼，于天宪低着头，过长的刘海遮住了眉眼，黑框眼镜压在鼻梁上，脸颊肉嘟嘟的，白里透粉，嘴唇也肉嘟嘟的但是长了几颗青春痘在唇边，马雷抬手揽住于天宪的肩头:“你怎么这么慢啊，我快饿死了，天宪，我走不动了，你背我去餐厅吧。”眼睛一转，就趴在于天宪背上，于天宪真的弯腰想去够他的腿时，他又单手揽住于天宪的肩，捏了把于天宪的脸，“天宪～你怎么还是这么好骗啊，哈哈哈...”说着就推着于天宪往餐厅走，“天宪，你搬来我们寝室吧，你的寝室在五楼，我的寝室在二楼，这样你就不用爬楼梯了，好不好?”“好。”“嗯，那你有没有别的想一起住同学?”“没有。”马雷心想，果然是没有朋友吖～“那我再选两个吧，马昭远你认识的，和我一个村的那个，还有我堂弟马洋，也是咱们镇上的，他俩都比我小一岁，比你大一岁，不过你放心，有什么事我肯定向着你，你觉得怎么样?”“挺好的。”“行，那你同意的话，我晚自习去找他俩，然后明天我就跟老师说。”于天宪点点头，这事儿就算定下了。

    到了餐厅楼，高一在三楼吃，高二在二楼吃，高三在一楼吃，教职工在四楼。两个爬上三楼，各个窗口都已经排起长队了，“天宪，你把你的饭卡给我，我找熟人给你打饭。”“别了，我自己排队吧。”于天宪说着已经站在了一个窗口的队尾，马雷也跟过去站在他身后，“雷哥，你不是饿了么，你找人帮你吧。”于天宪转过身仰着头跟马雷说，“哟呵，终于肯叫雷哥了，你可好久没叫了，以前见了我都是点个头说几句就要走，都是我舔着脸，天宪天宪地喊你。”马雷低头跟于天宪脸对着脸逗他，语气浮夸到旁边的同学都在抿嘴看热闹，“我，我哪有，你别瞎说。”于天宪不习惯被人关注，脸一红，低下头就转正了身子。马雷逗完，又想到了正事，“下午最后一节课是自习，我们篮球队要训练，以后晚饭我帮你打好，你直接来餐厅找我就行，行吗?”“行，那中午吃完饭我把饭卡给你。”“不用，你中午跟你班同学来吃吧，下次下课早点出来就不用排这么长的队了，晚上有不来吃饭的，我随便借张卡就行了。”“不好吧，吃饭要花钱的，别用人家的。”“那我用我的给你打饭，我用别的的卡，行不?”“你的也是钱啊...”于天宪还没说完，马雷就接话:“怎么，跟你雷哥还还不好意思啊，那等我篮球队比赛的时候，你来给我当拉拉队，算是报答我，怎么样?”“你们什么时候比赛啊?”“还不知道呢，反正你先应下，到时候随叫随到，有课也得请假过来，能做到吗?”于天宪想了想，点头说:“行！”

    聊完就轮到他们打饭了，餐厅提供的都是营养餐，三种价位，5元，10元和15元，5元是一荤一素，10元是两荤两素，15元是三荤三素，主食和汤管够。于天宪打了一份5元的营养餐，拿了一个馒头一份米饭，一碗汤，马雷打了15元的营养餐，拿了两个馒头，一碗汤。两人找地儿坐下，打开餐盒，于天宪皱了下眉，荤菜是土豆块炖鸡，素菜是土豆丝，于天宪不喜欢吃土豆，他刚准备把荤菜的土豆块挑到素菜里面，然后用汤泡米饭凑合一顿，马雷惊呼一声:“哇塞，你的居然有土豆丝，我的最爱，天宪，我们换换行不行，求你了，跟我换换吧～”说着没等于天宪同意就把自己的餐盒推了过去，把于天宪的端了过来，于天宪打开一看，一个鸡腿，一颗狮子头，一份青椒炒肉，一份西红柿炒蛋，一份炝炒包菜，一份西兰花，他把鸡腿和狮子头夹给马雷，把米饭拌到西红柿里面，把青椒挑出来，吃了一口包菜，剩下的都吃光了，等于天宪吃完，马雷把包菜和青椒拨过来吃掉了，才觉得饱了，又在心里默默记下了，不吃土豆和青椒，包菜又辣又咸，重口的不喜欢，西红柿炒蛋最喜欢。

    得益于马雷的好人缘，第三天马雷就帮于天宪搬了宿舍，两个人都选了下铺，半夜马雷偷偷用被子捂着头趴在床上哭的时候，于天宪坐在马雷床边，隔着被子拍了拍马雷的背，月光从窗帘的缝隙照在地板上，两人很久都没有说话，马雷的呜咽声渐渐平息，于天宪还是隔着被子轻缓地拍着，好一阵没有声音，于天宪停下动作，起身离开的时候，马雷伸手拉住了他，“天宪～我想家了。”，于天宪另一只手握了握马雷的大拇指，“我拿手帕给你擦擦脸，今晚我们睡一张床吧，好不好。”虽是问句，却是笃定的语气，马雷收回手，翻身往床里面挪了挪，于天宪把手帕打湿，抱了枕头在他旁边躺下，两人只能面对面侧身躺，马雷挤到床和墙的缝隙里，于天宪半边屁股悬空在外面，马雷还是把脸埋在被子里，于天宪就给他擦擦露出来的额头，马雷把眼睛露出来，他就给他又擦擦眼睛，马雷接过手帕，“我自己来吧。”胡乱一顿蹭完，倒是真的困了...

    第四天和第五天马昭远和马洋各自搬了过来，学校要求住宿生一个月才能回家一次，高一高二每周双休，住宿生周六可以上自习，高三必须住宿，一个月只休一天。

    开学已经一个月了，到了该回家的日子，马雷早几天就开始收拾东西，心情好到飞起，回家当天的中午，四个人一块去了餐厅，各自打了饭之后，马雷熟练地把自己的餐盒给了于天宪，把于天宪手里的拿了过来，然后在于天宪的餐盒里把鸡腿一分为二，大块肉留给于天宪，骨头上带点肉的扔到自己眼前，狮子头一人一半，西红柿炒蛋都拨给于天宪，于天宪的青椒炒蛋和土豆丝拨给自己，一通忙活，另外两人见怪不怪，于天宪曾经多次反抗无果，如今就服从安排，吃完饭，约了校门口见面的地点，等着下午放学马雷的爸爸开车来接他们四个并商量着十一去哪玩儿，于天宪是不参与的，他要在家学习，然后帮爷爷奶奶干点活。

    马雷爸爸开了个五菱神车把孩子们都送到家，于天宪打开门见到爷爷奶奶日渐佝偻的身影，才一月未见，仿佛已经隔了十年，印象中爷爷奶奶还是儿时健朗的样子，怎的一下变得行将就木，恍惚才发觉爷爷奶奶已经年逾古稀，还没等他跟爷爷奶奶大声招呼，就见到院子里还有一个女人在喂着圈养起来的大鹅，于天宪愣了一下，泪水就模糊了视线，清了清嗓子，喊了一声:“妈～”脚未挪动半分，像是被钉在原地一样，女人回头一看，每年过年才能见一面的儿子站在门口，再也不会像小时候一样边哭边扑过来了，女人一时无措，放下手中的伙计，走到门口，接下儿子的书包，拉起儿子的手，“回来啦，妈包了饺子，来，进家来，爷爷奶奶刚还念叨你呢。”两人边说着边进了屋，一直到吃完饭，于天宪才像是刚反应过来，问道:“我爸呢，他怎么没回来啊?”“你爸去南方工厂拿货去了，我俩现在做点小买卖，你钱还够花不，你爷爷说你总是不舍得跟家里要钱，每次给十块还能剩回三块来。”“我够花，你看我这不是吃的白白胖胖的吗，爷爷奶奶总给我买好吃的，我挺好的。”“小宪，你，你愿不愿意跟妈去都城生活，那边学校什么的你爸都给你联系好了，我回来就是想问问你的意思，之前爸妈顾不上你，现在条件好一点了，你...”“爷爷奶奶也去么？”于天宪没回答自己的意愿，先转头问了爷爷奶奶，“我跟你奶奶岁数大了，不想挪地儿了，就在这村里呆一辈子就挺满足了。”于天宪了然，拉起妈妈的手，“妈，我刚上高一，暂时还不想走，等我考上大学考过去，行不行”“但是，我怕你...我不是给你压力，小城市本身师资力量就不行，妈的希望可全在你身上了，妈希望你有出息，不像我们这代人”话没说完，女人就啜泣上了，于天宪给妈妈顺着气，“妈，我会好好努力的，你放心吧，我一定可以的，要不这样吧，再给我一年，如果我实在没有把握的话，你再帮我想想办法，行不行?”于天宪一直都是一个懂事孝顺的孩子，从没有忤逆过大人的意愿，女人也知道孩子一时无法接受，也没有强制要求，过了一个愉快的假期，妈妈回了都城，于天宪留了下来。

    假期结束，于天宪却压力倍增，他不想离开这里，不想离开爷爷奶奶，还有，还有他的小伙伴，但是他也想有爸爸妈妈陪在身边，于天宪压力增大的直接表现就是，他又胖了十斤，身边的同学都在竖着蹿高，只有他在横向发展。

    这天放学于天宪去餐厅找马雷吃饭，马雷又给他一通安排，于天宪闹脾气了，说什么也不吃了，马雷捏了捏他的脸:“咋啦，天宪，放假回来就一直不高兴的样子，谁欺负你了，告诉我，我找他算账去。”“我不想吃这么多，我又胖了。”于天宪低着头小声说，马雷站起来坐到于天宪旁边，“胖了么，我没觉得呀。”马雷伸手捏捏于天宪的腰，又捏捏于天宪的屁股，于天宪怕痒，扭着身子也躲不开，两个又嘻嘻哈哈起来，“天宪，胖点就胖点呗，这样才可爱，乖，赶紧吃饭，回去上晚自习去。”马雷又捏了把于天宪的脸，摆正饭盒，把筷子塞到于天宪手里，开始吃饭，于天宪拗不过，就偷偷剩菜，但是剩的菜都会被马雷吃掉，他不好意思，就一点点减少主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