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故人重逢

    黎簇带走刘丧并没有花太多的功夫，刘丧早就不是十二三岁经常跟着潘子去锻炼身体的状态了。在身体发生变化后，他本来就变得虚弱了些，再加上这些年都不是学习就是躺着修养身体，身体素质根本无法和黎簇相比，所以黎簇把他打晕后绑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同时搜走了刘丧的手机。

    刘丧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四周的环境很黑，但却听不见什么虫鸣之声，而且温度相对于平常的夜晚要低不少，似乎是在一间地下室里。等刘丧听到脚步声响起后不久，房间的灯就亮了。这里确实是间地下室，但是一应生活设备齐全，而且面积还不小，黎簇此时就站在他身前，手里端着两个纸碗凉面。

    “这是你……这两年自己在北京置办出来的？”刘丧手腕被反绑在身后，在适应了光亮后，一看这四周心中就很震惊。吴邪为数不多的产业在杭州，而黎簇除了他父亲留给他的房子外，竟能靠自己设立这么个地下室？

    北京的房价是真正的寸土寸金，即使是三环之外，也很难想象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可以找到这么个地方，刘丧忍不住道：“你这两年不是在读书吗？”

    黎簇没回答刘丧，只是用筷子绞起凉面不客气地捅进刘丧的嘴巴里，刘丧唔了两声，不想被筷子弄伤口腔，便配合地吃了起来。黎簇将凉面给他喂下后，就坐到一旁几口吃下了自己那碗，然后才抬头看着嘴边残留着酱汁的刘丧，道：“你这样子真好笑，是不是想怼我？可是又不敢，你从前在汪家的时候可不是这样。”

    刘丧脸上的神色变幻不定，这几年他性格上的菱角确实被解雨臣磨平了很多，但那些尖锐地，出于自我保护而建立起来的刺，他只是把他们藏了起来，并不是彻底消失了。

    “说话啊。”黎簇起身，不客气地在刘丧脑袋上拍了一下，不重，但是一下又一下，就像是在rua一只猫狗的脑袋，刘丧心里难免火气，忍了几下后，道：“黎簇，你希望我阴阳怪气地对你说话？”

    “呵呵，对啊。”黎簇的手一下捏住了刘丧的双颊，看着刘丧那双潜藏着怒火的眼睛，道：“在解雨臣身边装乖学生很辛苦吧？死前，我做回好人，让你做回真正的自己。”

    刘丧愣住了，他意识到黎簇并不是在开玩笑，他的嘴巴张了张却说不出什么。黎簇眼里的戏谑被怜悯取代，道：“你现在活得好像条狗。”

    “那你呢？”刘丧笑了一声，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被黎簇说中了，他忽然觉得他现在真像条被人踩了尾巴的狗，明知道眼前这个人精神不正常，不宜刺激他，可是却忍不住厉声反问道：“那你在吴邪身边又像什么？！”

    “砰。”刘丧的凳子被黎簇踹翻，连带着被绑在凳子上的刘丧也落在了地上，他抬起头直勾勾地看着黎簇，之前的温婉平和之气消散，就像当年在汪家时两个人真实的模样一样，刘丧怒道：“你说啊？你在吴邪身边是什么？你想留住他，可是没有那个自信，所以要拉着我来陪你死，有本事你直接去砍了张起灵啊。”

    “你说得对。”黎簇蹲在他身前，此时反而不那么生气了，他用一张纸巾擦去刘丧嘴边的酱汁，道：“我没那个本事，也没那个脾气，能冲到长白山上去找张起灵。我知道你活得也不开心，我们一起走吧。”

    “你……你凭什么说我不开心？”刘丧的身体明显颤抖起来，不知道是不是被气的，黎簇却失笑道：“难道你开心吗？”

    刘丧眼神暗了一会儿，道：“我有孩子。”

    “噢，给那个大你好多岁，并不爱你的男人生的孩子？”黎簇嗤笑，道：“你不是真的变成雌虫后，也像个娘们那样了？为个孩子委曲求全？”　　刘丧的身体在凳子上蠕动了两下，他看黎簇的目光里也有了怜悯，道：“黎簇，你是在说你自己吗？你的父亲，母亲没有一个为你考虑，所以你在嫉妒我的孩子？”

    “哈哈哈。”黎簇的笑声放大，刘丧以为他会被黎簇打的，但是黎簇笑完后并没有动手，反而把他从地上扶了起来，拍手道：“既然你对这世间还有眷恋，那你就祈祷吴邪不要去长白山吧。反正我已经用你的手机给他发了消息，这是当年你逼走杨好，让汪灿永眠地下的代价。”说完，他就沉默不语地坐到了一边，一动不动地看着墙壁。

    时间在此时变得很安静，刘丧不知道黎簇是在等什么，但他能清楚地感觉到黎簇身体里散发的那种绝望和了无生趣。他不像从前强留吴邪在身边时那样极致的癫狂，愤怒，歇斯底里地大吼大叫，这样的平静反而让刘丧不安。

    当煤气的异味和窒息感渐渐笼罩上来的时候，刘丧才意识到了黎簇在做什么，他忽然感觉手脚变得冰冷，道：“你是不是后悔……为吴邪转变成雌虫？”

    黎簇没有什么波澜的眼睛在此时有了生气，他似乎笑了一下，道：“虫也好，人也罢。对他而言又有什么区别？之前，我用吴邪的愧疚把他强行从身边拉走，最后却还是抵不过一个张起灵。”说到这里，他睨了眼刘丧，道：“你真是没用，我还以为他多喜欢你。我用你的手机给他发了消息，他要是静下心来破译，一定可以循着线索找到这里，现在都还没出现……反而上了高速，废物。我没说他，我说的是你，刘丧，你个废物！”

    刘丧一动气，就吸了一口含着CO的煤气，心中难受极了，黎簇却恍惚不觉，自顾自地抱起自己的双臂，抚摸着上面交错的刀疤，低声道：“吴邪有没有碰过你？他温柔吗？他那么温柔做什么，我一点都不觉得他需要我，想占有我，就算他睡在我旁边，我还是觉得只有我一个人。要是你，要是张起灵，他一定不会那样……”

    “黎簇，黎……你……”刘丧的呼吸变得愈加地艰难，他踉跄地想起来，却只是摔倒在地，而黎簇不断地喃呢自语着，在缺氧的环境下他的脸色已经变得暗红，可嘴边却挂起了诡异的微笑，不知道在他的世界里他看见了什么。

    刘丧向着黎簇爬去，凳子不断地在地上磕碰出“哒哒”声，但刘丧的动作也越来越慢，他不但头晕眼花，甚至眼前也出现了如黎簇般的幻觉。

    他看见潘子在厨房里为他做饭，看见吴邪和胖子笑着在院子里追逐小满哥，看见了张起灵坐在葡萄架下喂猫，看见解雨臣穿着绣珠吉福在后台化妆，看见黑瞎子坐在角落里拉小提琴，看见贰京和吴二白在沙发上逗弄孩子，看见苏蕙在为吴老狗上香，看见了抱着弟弟眼神复杂看向他的刘福……甚至刘丧还看见了张日山。

    刘丧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看见张日山，只是心里却生出了一股浓烈的怨气和委屈。为什么从来没人想过是不是亏欠了自己，自己是不是愿意接受他们的霸凌，是不是愿意接受他们的补偿，是不是愿意接受他们的报复，是不是愿意接受死亡？

    为什么，为什么这场死亡要带上我，我不想死……不想……吴邪，你这个混蛋，你为什么不对黎簇负责到底？为什么要喜欢过我？小花，小花，你是不是还恨我，为什么要那么欺负我……张起灵，张起灵，你既然把我拖下了地狱，又为什么还要出现在我面前……

    三年前雪夜里，张起灵一身狼狈出现在他面前，那一幕的画面在此时和现实重叠，刘丧望着眼前的麒麟出神，他感觉有人堵住了他的嘴巴，将新鲜的空气灌入他的肺腑，他好像听见了张日山的声音。

    温热的，腥甜的血液滴落在了他的嘴里，刘丧无神的眼睛颤了一下，失去焦距的瞳孔在此时一点点地恢复，出现在他眼前的，真的是张日山。张日山的身体赤裸着，和张起灵如出一辙的麒麟立在他的胸膛上，只是那上面却又了几道抓痕。刘丧仓皇地低下头，发现他的指甲缝里竟然有细碎的染血皮肉。

    “你醒了？梦里看见什么了，那么难过，都哭了。”张日山见刘丧恢复意识，露出浅浅的笑意。三年不见，刘丧的个头又长高了些，张日山一如往昔般优雅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