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试
一 等待如此漫长。 秋和渐渐感觉到紧张，检查过鼓槌之后，一边不自觉的用手指在膝盖上敲节奏，一边扫过走廊里其他在等待的人。 鲜艳的发色，纹身，穿孔，带着链与环、夸张图案的奇装异服。甚至有个大哥做了皮下植入的身体改造，脑袋上戳出两个肉犄角，像宿醉后不小心撞的。 秋和低头看了眼自己，球鞋，没有破洞的牛仔裤，除了身上印着烂苹果标志性logo的白T勉强有所呼应，实在与这里的画风有些格格不入。也难怪他们投来轻蔑的眼神。 但是，他不在乎。秋和把耳机戴起来，感官瞬间被音乐浸满，胃部抽搐的紧张感逐渐被强烈的节奏带走了——他只想抓住这次机会。 ＊ “嘿，到你了。”领他进来的女人嚼着口香糖走过来，拍了拍秋和的肩膀：“进去吧。” “谢谢您。”秋和连忙摘下耳机，顺着走廊往里走。 听到他说谢谢，对方居然惊讶得挑起剃了半边的眉毛。 秋和扶着门把手，感觉刚刚平复下去的心跳又节奏散乱起来。 门里，就是烂苹果乐队的成员了。从中学无意中听到第一张录音室专辑开始，秋和已经爱这支颇具传奇色彩的乐队近五年，学鼓的初衷也是想打好他们的歌。 前段时间乐队主页突然发了原鼓手的退队声明和招新通知，全文没几行字，却在乐迷里掀起了轩然大波。烂苹果五个人十几岁就一起玩音乐，从被发掘出道以来，一直很稳定，连乐队常见的吵架打架新闻都没传出来过，居然直接闹了个退队。 关于原鼓手路托的退队原因说什么的都有，有说他嗨大了连鼓槌都拿不稳被开除，有说他撬别人马子被砍了手指头，也有说他回去继承家业。吵了几天没什么结果，众人又开始议论新鼓手该招个什么样的。 秋和看到主页的通知后压根没顾上伤心和八卦，第一时间冲到练鼓房，按招新通知的要求录好小样，火速发送出去。 料想报名者高手如云，他原本也没抱什么希望，没成想居然真的收到了通过初选的邮件……直到站在这扇门前面，这一切都还像是一个比较好的梦。 秋和先敲了敲门，才推门进去。不算很大的房间已是烟熏雾绕，他几乎适应了一下才看清楚内部构造，设备、音响堆得凌乱，居然还有个小吧台，架子上放着很多他不认识的酒瓶。 乐队成员都坐在吧台后面，秋和只能看到他们的上半身。大概是因为面过了太多的人，他们看起来神情都很懒怠。 主唱隋野坐在中间，懒洋洋地抬眼看向秋和，抖了抖指间夹着的香烟：“自我介绍一下吧。” 秋和不是没见过烂苹果乐队成员，只是都是在演出时。他们在舞台上，他在台下仰望。他甚至想了一瞬，自己是否听过隋野讲话。毕竟演出的时候隋野很少说话，只是唱。他抽烟饮酒百无禁忌，声音却没很神奇地什么杂质。 秋和刚张了下口就被烟呛得咳了一下：“大家好，我叫秋和，19岁……”还没说下去，吧台那边就传来响亮的笑声。隋野也笑了，他长相偏冷，这一笑笑得秋和忘了自我介绍的词儿。 “之前了解我们吗？” “了解。” “喜欢我们的音乐吗？” “非常喜欢！”秋和不由自主地仰头，目光极为诚恳，仿佛这能给你加分似的。 隋野没说话，他旁边一头红发的贝斯手卡戎没什么耐心地敲了敲台面，开口道：“别废话了，直接来吧。” 这倒很符合秋和对卡戎的印象，直接，迅速。 继续说下去的确并无必要。秋和放下背包，拿着自己的鼓槌坐到鼓前。隋野道：“来哪首？” 秋和轻轻道：“。”这是烂苹果第一张录音室专辑里的歌，不算他们歌里最红的，但秋和却一直很喜欢。 “好”，隋野抬了抬下巴。双胞胎吉他手里不知道哪一个站起来，一蹦一跳地跑到音响设备那里去。 “三、二、一。”吉他手数完三声，按下播放，前奏响起的同时，秋和完美地合上了节拍。这首歌他练过不知道多少次，哪里双踩，哪里轮奏，几乎像是肉体记忆一般。鼓槌触到鼓面的瞬间，他就忘记了这首歌的作者，他最爱的乐队就在面前。完全没有注意到，原本兴致缺缺的几个人慢慢立直了身体。就连最没耐心的卡戎都微微眯起眼睛，手指在桌面上轻敲。 秋和只觉得这一次打得超乎寻常的畅快，结束时甚至还非常完美地抛接了一次鼓槌，忍不住得意一笑，在心里给自己鼓掌。站起身伸手止住镲响时才恍然回神，意识到自己居然在一群十四五岁就被发掘的天才乐手面前卖弄，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他正拿不准自己是不是应该先开口说点儿什么，染着金棕色头发的双胞胎吉他手忽然一边一个颇夸张地鼓掌，左边儿那个还吹了声口哨：“牛逼！” 他们两个有同样一张俊美不羁的脸，笑的时候唇角也同样地往左歪一点点，让人很难判断这夸奖是出自真心还是反讽。 秋和决定不去深究，在裤边上擦了擦手心的汗，轻声道：“谢谢。” 隋野前倾了一些，神情比刚才认真许多：“也谢谢你来，结果会有人通知你的。还有什么问题吗？” “有”，年轻鼓手似乎深呼吸了一下，鼓足了一些勇气似的：“你们可以在我的T恤上签名吗？” 隋野又笑了：“当然。” 奇怪，秋和想。隋野在舞台上总是冷脸煞神模样，追过那么多场巡演，都没有今天面试这十几分钟见到他笑的次数多。 或许他多笑几次，门票就更难抢了吧？ 无端地想着，秋和把鼓槌装好，摸出出门前装进包里的金色签字笔，向他们那边走去，先停在隋野面前，双手把笔递给他。 “等一下。”隋野却没有立刻接，反而双眸半闭，手扶着吧台奇怪地往后仰。他脖颈修长，线条优美。秋和很难不注意到，他的喉结在轻轻滚动，仿佛在享用什么。 秋和遵从好奇心的驱使，往前又走了一大步。有一瞬间他还以为吧台下面藏着一只贵宾犬，但很快就发现，吧台下伏在隋野胯间的，是一个人，只是他一头毛茸茸的南瓜色鬈发让人误会。 隋野睁开眼睛，手鼓励似的摸了摸那颗脑袋：“起来吧。” 秋和大脑宕机，木头人似的僵立在吧台前，呆看着那个少年吐出嘴里的性器，吞咽了一下站起身来转向他，好像刚才只是在嘬棒棒糖一样坦然地迎着他的目光。少年的眼睛圆而亮，睫毛扑闪扑闪。两瓣嘴唇肉嘟嘟的，此刻泛着来路不明的水光——是一张漂亮又娇气的脸。 可这张脸刚刚却……秋和不由自主地瞥向隋野胯下，他裤链仍大敞着，明明刚刚在别人嘴里解决了一发，那玩意儿仍没有完全软下去。 少年笑微微地看向秋和：“哈喽秋和，你鼓打得蛮好的，不输路托。” 秋和涨红了脸，艰难挤出一句“谢谢”来。 “你可以叫我林果，小果，什么都行”，林果笑得甜甜，手伸到一半又收了回去，吐舌道：“忘啦，现在可不适合跟你握手。” 旁边双胞胎吉他手中的一个嗤笑了一声：“也可以直接叫他骚货。” 林果跳过去打了他一巴掌，转头又扯着自己衣服跟秋和笑：“我们穿得一样呢！” 秋和才发现，他也穿着印有烂苹果图案的T恤，只不过是黑色，黑底上腐烂的红色果肉更秾艳，旁边溅着的一滴乳白色浊液仿佛也成为图案的一部分。 说话的间隙，隋野已经将裤链拉好，朝秋和伸出手。 秋和盯着他手指上的茧，一时没反应过来。 “不是要签名么？” “哦！”秋和慌忙将签字笔放在隋野手里，指尖蹭过他的掌心。 “签哪儿？” 秋和忽然有点儿后悔自己先前自觉非常巧妙的决定，顿了一下才道：“签T恤上吧。” 隋野应了“好”，起身从吧台里出来，慢慢靠近秋和。秋和才发觉原来隋野比自己高这么多，虽然隋野应该已经穿戴整齐，把他那根尺寸惊人的玩意儿塞回裤子里去了，秋和还是不太敢乱看，低头将T恤扯得平整些，方便偶像签字。 隋野摘了笔帽，看向年轻的鼓手。白T恤本就薄，因为打鼓出汗似乎更透了一些，被他扯得紧贴在身上。他很快选好了要签在哪儿。 笔尖在左胸口落下，弯弯绕绕的连笔不知怎么都偏划过乳尖。好在得到偶像签名的喜悦压过了微妙的反应，秋和说着连声说着谢谢，接过笔又递给卡戎和双胞胎，很快集齐了全员签名。 林果在旁边笑嘻嘻地看，察觉到秋和有些不好意思跳过自己，朝他眨眨眼：“我签了就不值钱啦。”说完帮秋和把笔盖好装进包里：“我送你出去吧！” 秋和于是向乐队众人告辞，推门出去了。 门一合上，双胞胎中的一个兴致勃勃道：“他怎么样？” 卡戎吐了口烟，慢慢道：“技术蛮可以的。人可跟我们不是一路的。” 双胞胎中的另一个跳上吧台：“可是我怪喜欢他的。拿笔在他衣服上签字儿的时候我都快硬了，好想在他大腿上写字啊……内射一次画一笔正字什么的～” 卡戎骂了声“操”，转向隋野：“你说呢？” 隋野伸了个懒腰，唇角微弯：“你不觉得，看一颗新鲜苹果腐烂更有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