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构陷

    “此话怎讲？”天清见他一脸笃定，也来了兴致，且听他分析。

    “天清铃既然是混沌的克星，那混沌在全面觉醒前，最害怕的事情是什么？”

    “……你找到了所有碎片，并将它复原了？”天清隐约明白了顾青玄的意思。

    “对！我猜那日在白梅村遇到混沌的分身，也许并不是偶然，恐怕是它想先一步将天清铃的碎片控制在自己手中。”顾青玄声音微沉，一双黑色的眸子却闪着希冀的光，“那么，如果我继续搜寻天清铃的碎片，它一定会有所动作，可能会出面阻挠，可能会派人抢夺。”

    “而它若想阻止你的话，必不能只附身在某个无名小卒身上。那人还得有一定的权势或身份地位。”天清顺着他的思路接了下去，“可若是这样，你就算是惹祸上身了。毕竟你在明处，它在暗处。”

    顾青玄岂不知这样会将自己置于未知的险境，却还是微笑道：“它出手的次数越多，暴露的越快。说不定在日食前就能解决问题！况且不论它阻挠与否，我都要尽快复原天清铃。两者并不冲突。”

    天清前世就是个很豁达的人，大半生仗剑行走天下。见顾青玄虽性子沉静了点，底色却也是乐观坚韧的，十分对脾气，便朗声笑道：“你既然有了决断，倒也不用事事一人承担，我会帮你的。”

    正说话间，洞外忽然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惨叫。两人回头看去，便见一个人影从洞口外一闪而过。

    两人三两步奔至洞口，向外望去，只见山上下饺子似的掉下来十几名丹鼎派弟子。与此同时，山巅处隐隐传来嘈杂的喊杀声。

    丹鼎派被袭击了？

    顾青玄与天清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疑惑。正思索会是何方势力攻打丹鼎派时，崖底忽然传来呼喊他的名字和师尊的声音。

    顾青玄分辨出了声音的主人，扬声道：“师姐？明泉？”

    空气中弥漫着大量的水雾，几丈远外就看不清了，只有声音在山谷间回响着。崖底的黎玉玄听到后惊喜地回道：“小玄！你在哪？没事吧？”

    顾青玄向她报了平安，回身对天清道：“你和我一起走吧？”

    天清却摇了摇头。

    “我们该就此别过了。我自由惯了，好不容易重回人间，想去各处走走。再说了，若我和你回天机山，众人该如何接受突然出现一个和你几乎一模一样的人？”他说着，再次伸手轻抚顾青玄的发顶，却将另一句话隐下未提。

    更何况你在明处，混沌在暗处。我若也隐于暗处，才能混淆视听，吸引视线。

    顾青玄心中有些不舍，两人才刚刚“认识”，却像挚友分别，似有千言万语想要说，最终却只能汇成一句：“后会有期，保重！”

    说完，他调动起恢复的七七八八的灵力，足尖轻点崖壁，以突出的山石为落脚点，逐渐向山下飞落下去。

    天清目送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云雾中后，才再次转头看向山顶的方向，只是他的表情已再无之前的轻松。

    崖底，黎玉玄带着哑生和洛明泉正在寻他，看见顾青玄的身影从半空中翩然落下，赶忙迎了过去。

    “师尊！”洛明泉想要靠近过去，看他是否无恙，却还是顿了一下，规矩地行礼。

    黎玉玄不用考虑这么多，直接拉着他前前后后上上下下地检查了一圈，一迭声道：“你怎样？让师姐看看，可有受伤？”

    见顾青玄确无大碍，她又咬碎银牙撸袖子怒道：“长生那个老贼！竟敢玩阴的！看本姑奶奶上山不剐了他！”

    顾青玄知她是个暴脾气，赶忙安抚道：“师姐消消气，我没出什么事。只是，师姐怎么没有留守天机山？”

    “我一收到消息便立刻带着哑生和小师侄赶回天机山，听说你被人拐走了，我还能坐得住？！”黎玉玄解释道，“等我们马不停蹄赶过来，刚到山脚，就和一队下山搜寻你的丹鼎派弟子打了起来，这才知道你已跌落山崖，便立刻调转方向过来寻你了。”

    话音刚落，头顶突然又传来了人的尖叫声。

    “小心上面！”

    洛明泉在两人说话时一直在关注着周围的环境，立刻眼疾手快地拉着顾青玄飞身退后。黎玉玄也反应极快，一个鹞子翻身落到了几尺之外。

    只听嘭嘭两声闷响，两具尸体重重砸在了他们之前站立的地方。

    这两人像是在打斗的过程中不幸双双坠崖，临死前还紧握着手中的兵器刺向对方。巨大的冲击力使他们半个身子都砸进了地面，容貌损毁不堪辨认。但是只看了他们一眼，众人的脸色就都变得极为难看起来。

    坠落的两人中，一人穿着丹鼎派的衣服，而另一人赫然穿着天机山弟子的服饰。

    “这肯定不是天机山的人！其他人都在守家，我只带了他们两人来！”黎玉玄立刻指着洛明泉和哑生道。

    “你们刚刚遇到的那队丹鼎派弟子呢？可还活着？”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顾青玄立即带头向山谷外掠去。

    “放心，我只打晕了他们，人就捆在山脚的一棵大树下。”

    然而等他们赶到时，树下只剩了绳索，人已经不见了。

    “师尊，绳子是被人割断的。”洛明泉拾起绳子，检查了一下断面道。

    来不及细想这几人是自己逃走了还是被人救走了，顾青玄只得带上众人尽快上山，期望截住还在山上屠杀的人。

    他自是不相信天机山的弟子会屠戮别的门派，那一定是什么人假扮，意图栽赃嫁祸！

    众人刚来到山门，便见处一散人领着一群人从另一个方向走来。对方显然也看到了他们，加快脚步过来与他们汇合。

    “无量天尊！青玄师弟，你没事就好！”处一散人看到顾青玄，惊喜地喊了一声宝号，“长生道长将你带走后，我思来想去深觉不妥，便带了几位道友过来看看。”

    “青玄谢过师兄关心。”顾青玄略拱手回了一礼，“不过眼下不是寒暄的时候，请师兄与我们一起尽快上山，才能阻止……”

    话未说完，山道上跑下来一个丹鼎派弟子，他浑身是血，似乎受了很严重的伤，跌跌撞撞的一脚踏空，从最后几节石阶上滚了下来。

    众人连忙围过去。处一散人将那人扶起来，急切地问道：“这位小友，山上出什么事了？”

    那名丹鼎派弟子口中不断涌出鲜血，颤抖着举起手，指向顾青玄：“他！他杀、杀了道长……还……指使弟子，屠灭……我派！”

    “你放屁！”黎玉玄暴怒，抬脚就要踹过去，被顾青玄赶忙拉到一旁。

    他正色道：“青玄以性命担保，袭击丹鼎派的绝不是天机山的人！而且我也没有杀死长生道长，他的死，只是因为修炼邪术，草菅人命，自食恶果！”

    “青玄师弟，这么说，你是知道长生道长的真实死因了？”处一散人转头问道。

    “是……！”顾青玄刚要开口却顿住了，无数种预想在脑中飞速闪过。

    如果他继续往下说，势必要牵扯出天清。这个真相，这些人会信吗？即使信了，以他对重阳真君为首的某些正派的了解，他们会接受突然冒出一个德高望重的“师祖”？更何况天清的复生，是邪术的产物，如果他们以此大做文章，将一个邪祟的帽子扣在他头上，进而追杀他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顾青玄一瞬间的犹豫，落在有心人眼里，就变成了心虚的表现。

    已经有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更多的人虽然沉默，但向他投射来的目光已然带上了怀疑和警惕。只有个别与天机山有些渊源的宗门人士站出来为他说话。

    “各位道友！”顾青玄按捺住心中的焦急，再次拱手沉声道，“要弄清真相，我们现在应该立即上山！袭击丹鼎派的凶手此刻应该还没来得及逃离，抓到他们自能证明天机山的清白！”

    说完，他转身要往山上走。刚才暗中嚼舌的几人却已拦在他身前，语气恭谨，神色却暗含倨傲地道：“顾门主，您与此事有莫大的关系，还是避嫌为好。不若先移驾太乙宫，大家再细查。”

    “你们太乙宫不要欺人太甚！你们以多欺少，放任长生道长为恶不说，现在还想将我天机山门主软禁起来吗？”黎玉玄拦在顾青玄与众人之间字字掷地有声，洛明泉则直接拔剑护在了顾青玄身侧。

    被这些人阻拦了甚久，顾青玄心底已凉了一截。此时再上山，恐怕也抓不住凶手了，甚至可能还会出现更多伪造的“证据”。

    更重要的是，他还要去搜寻天清铃其他碎片的下落。

    这次事件显然是冲着他来的，若背后有混沌的影子，说明它已经开始阻挠他了。那么只有暂时抛开这些纠缠和圈套，不被牵着鼻子走，才有可能逼迫混沌和它的傀儡继续出手，他和天机山也才有拼杀出一条路的生机。

    这时，天上忽然砸落下数团火球，将围在一起的众人驱散。紧接着一道灼热的火光扫过，点燃了无数草木，十分“巧合”地将两队人马分隔开来。

    翻涌的云层间，红色的神龙见首不见尾，看似随机落下的火球虽未伤人性命，却也叫处一散人一行人慌乱地逃散开来。

    覆盖着坚硬鳞片的身躯一摆，扫开那些不痛不痒的攻击，巨龙携着狂风俯冲下来，五爪一张，便将顾青玄拦腰抓握了起来。

    “师尊！”“小玄！”

    眼见红色的龙将自家门主抓了，天机山众人立刻焦急地追了上去。

    只是所有人都没有看到顾青玄平静的甚至是松了一口气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