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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黎妆3

    [16]

    “我可能会恋爱,但是我不会结婚,很谢谢你喜欢我。”我对只一弦苦笑,就当我准备好把这些内容告诉他的时候,我就做好了被他讨厌的打算。

    只一弦对我这是一个陌生人而已,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对他说这么多,说这些露骨的问题,当我特别平淡的说起我读大学来北京几乎都是一个人的时候,我真的以为我不会在乎。

    “抱歉和你说了这么多,你也可以只当一个故事听,”我偏头看着河边的灯,“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谢谢你。”

    “黎妆,你知道的,整体大于部分。”只一弦和我说,“当我们看一张画的时候,不是纠结他以前的样子,也不是注重他某一个残败的角落,很干净的颜色组合在一起会是一张好画,即使全是脏颜色也会是一副很好的作品,我喜欢的只是黎妆,是黎妆这个人,当我触及你的灵魂的时候,我就会爱上你。”他说了普通话,我还是习惯他说北京话的语气,我笑着和他说我不想耽误你。

    耳朵有一刻的失聪,他用手擦过我的脸,说,别哭了。

    其实我很少哭,因为我不爱哭,很讨厌女孩子哭哭啼啼的样子,可是有个时候眼泪就是止不住,我也就任由它流着。

    这么多年,每一次哭我都记得很清楚,印象最深的其实就那三次,第一次是蒋遇家里的房子卖了,第二次就是我和蒋遇的那次做爱,第三次是我知道他结婚的消息。

    每一次都是因为他,我可活的真够窝囊的。

    那天是只一弦送我回去的,在女寝楼下,他笑着吻了我的额头,当我到楼上往下看的时候,他还在下面。

    我想起我高中的时候和那些男生谈恋爱。

    那会有一个男生追我,成绩很好,长的也可以,但只能说是比较明朗的,我答应了,然后他每一天都会逗我开心,有各种各样的仪式,尽管我们后来还是分手了。

    到底多久了,没有一段很正式的恋爱。

    我记得那个男生说,生活要有仪式感,才会过得开心。

    所以我才会不开心。

    很奇怪那段时间蒋遇一直没联系我,他也没有考研,毕业之后全心全意投入到创业里面去,他的公司发展的很好,在北京干他们那一行的圈子里,也算是有点地位的,但是一个大学生做到这样,真的很优秀。

    蒋遇和我说他要买房,因为他在北京没有不动产,公司还需要投资很大一笔钱,他没去借高利贷,怕一借就再也还不起。

    我那天把我这几年存的钱全部转给了他,很久没看了,一直都是打钱进卡里的,竟然已经有十多万。

    我每周都会接一个大型外包,做的速度很快,质量也很好,所以也不缺钱。

    后来,我一有钱就会存起来,很少花钱,从各个方面省钱,除去了画材,从衣食住行里面扣钱,那段时间很久都没有很大的消费。

    刚好只一弦在追我,我和蒋遇平时各忙各的没有联系,只一弦经常请问出来吃饭,我说过要买单,每次都被他拒绝。

    对只一弦有些愧疚。

    我觉得他真的很喜欢我,是直觉。

    我说我这段时间很缺钱,我要买房,他没有多问,直接把二环内我和蒋遇挑中的房子的首付借了我。

    我拒绝了,我说这不好,我们也没有在一起,我和他谈恋爱的想法也很少,他说只是借,要还的。

    我开心极了。

    二环内的房子大多都是二手房,我在那个小区里面看了很久,幻想这就是以后我和蒋遇一起的家,真的很兴奋。

    我也想过和他一起的家,我对结婚没什么向往,只是两个人能一起生活,他工作,我画画,那就很好。

    我的要求真是低。

    不过我喜欢,那几天我晚上总是睡不着,开心的几乎要笑醒。

    但是乐极生悲,人生总是那么大起大落。

    我拿着房产证去蒋遇公司找他的时候,在门口等了好久,我在想我该怎么告诉他我给他买房了,写了他的名字。

    他会不会很开心。

    我已经很久没有和他见面了。

    还挺想他的。

    蒋遇……蒋遇……你有没有想我啊……

    太傻了哈哈哈哈哈,我在心里狂笑。

    蒋遇和一个女孩儿在落地窗前谈事情,看上去很愉悦。

    是关于项目的,我没心思偷听。

    “如果你实在不接受我爸的帮助也没办法,但我还是会陪着你。”是女孩儿的声音。

    “很感谢伯父,帮我谢谢他。”

    “蒋遇,您也真够硬的,犟驴。”

    “谢谢。”他在笑。

    我没心思听他们寒暄这些,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我把房产证放在他面前,递给他,“噔噔噔噔——”

    “你来干什么?”他疑惑的问我。

    扯了根椅子在他旁边坐下,我递给他看,“房子给你买了呀,这段时间考虑一下装修,我找几个室内设计的朋友画图,实在不行我自己画也成。”

    “蒋遇,这是?”那个女孩问他,她很有礼貌,言行举止都是,有礼貌的我都不太习惯,我开始羞愧我刚刚的大大咧咧。

    “是姐姐。”他对着那女孩儿笑。

    她向我伸出手,“您好,我是只只。”

    只只?奇怪的名字,“黎妆,蒋遇的……姐姐”我握了下她的手,一直回味的他的名字,又问她,“是量词只吗?”

    “对,不过这姓太罕见了。”她笑着说,然后倒了一杯茶给我。

    我不知道说什么,听他们继续聊着专业上的事情。

    等她走后我靠在蒋遇身上,吻了下他的脸。

    “不开心吗?”我问他,和他说每个月的房贷我可以给他付。

    “这是公司,你收敛一点。”

    “好吧,那个女孩儿是谁。”

    “助理。”他说,他知道我也不会信,也没再说什么。

    装修让我很苦恼,和蒋遇说了很多方案,永远都是那一句,你喜欢就好,那我选的出来我还用的着问你。

    因为是二手房,装修的很快,墙没有再粉刷,只是铺了一层墙纸,换了家具,都是我喜欢的风格。

    没什么时间和蒋遇聊天,我大多都是在和只一弦说一下专业上的事情。

    他本来打算继续考下去,但是还是打算出来工作,他说因为我。

    我打趣他说我可承受不起。

    只一弦是北京人,他家里有四合院我也不是不知道,我知道这样不好,对于他的追求我没有表态,还借了他那么多钱。

    [17]

    蒋遇那天回来了,来了我们的新家。

    装修房子的时候其实我一直都住着这里,有一张床能睡觉就可以了,然后早上起来办公,想方案,蒋遇住在公司,我有时间也会去看他。

    我们会在办公室里做爱,在沙发上,在办公椅上。

    工作的他和上学时候都他是有很大区别的,完全不像一个刚毕业一年多的大学生。

    他现在的事业还是处于起步阶段,需要很多资金。

    我给不了他,我只是一个画画的,名气确实是有,但是对他公司的投资来说,还是很少。

    他和我说过他们那一行,就像网鱼,你一次性撒一张大网,捕的鱼也会更多,会更大。

    有野心的蒋遇,他的想法很好,也敢做。

    那是深秋,我和他说我们的房子装修好了,让他回来住。

    我以为他没看到信息,打电话也没有接,他有家里的钥匙,在此之前从来没回来过。

    蒋遇说晚上回来的,喝了一点酒,但是意志清醒。

    他那晚没洗澡就要了我,当时没开灯,他很粗暴,我以为他是太急了,还是尽力配合他,他最后把拿东西抽出来,泄在我身上。

    收拾残局之后,我从后面抱住他,问他怎么了,问他有没有想我。

    “黎妆,我找到你妈了。”他握住我的手,坐在床边。

    我一愣,“你提她做什么。”

    “她是来北京找你的,你不会不知道吧。”

    他的声音让我有些害怕,我抱着他的手又紧了一些,她确实前段时间打过我的电话,但是我都给屏蔽了,我真的不想再和过去有联系。

    “你这些钱哪儿来的,你以为我不知道么。”他任由我抱着他,我继续听他讲,“我每次想到你和别的男人上床的样子我就恶心,这些你用身体换来的钱,我觉得脏。”

    我没有解释,我知道我解释没有用,人心中的成见是一座大山,人们对婊子的评价永远都是那样。

    婊子无情。

    我说那你还是需要我啊,无论是钱还是身体,那又怎样。

    我说蒋遇你看你这床上那销魂的样子,你他妈不是嫌脏吗怎么还操的下去。

    我说你还把一个婊子搞了这么多年你不恶心吗。

    他打了我

    断掌打人真的很疼。

    我没有哭,也没有打回去,在黑暗中怔怔的看着他那张脸。

    那上面很少有笑容了。

    我们沉默了很久,在无尽的黑暗中沉默,其实很少这样,我们独处的时间大多数都是做爱,尤其是在这种黑暗的环境下,能安安静静谈话更是见了鬼。

    “蒋遇,您把我当什么了,今儿个摆明了讲,要还是姐姐,我接受,我的私生活你也别管,给你买房,贷款,投资都是我自愿,也别做这些荒唐事。”我嗓子有点疼,说出来的声音有几分哽咽,要真说离开的话,我想我会很难过。

    “要是你喜欢我……不说这个,要是你就想和我上床,我也认,咱好好处行吗,别扯上上一代人的恩怨,我受不起,你要怎样我随你,你不要……不要在我很认真的对你好的时候……来羞辱我,行吗……蒋遇算我求你。”

    我第一次和他坦白和他很正式的说我爱你。

    我说我这辈子就是荒唐,喜欢多老的男人也认,就是喜欢上比自个小的,这么多年我走的每一步都在等你,从前我是觉得我们没有结局,后来越干越荒唐,除了那个跑了的妈我没有亲人,从来都是我一个人,除了你我没有好牵挂的,我也不会结婚,如果你到时候厌倦我了和我说一声就成,不要让我每天开开心心的找你,你心里那么讨厌我,真的我能接受的……但你不要瞒着我好吗。

    这么多年我一直喜欢你,可是你就像从来不知道似的,我不能和你争风吃醋,我说一个姐姐犯得着跟一群小孩子怄气吗,可是我真的很怕你就那么放手了,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被你上了这么多年我从来就没听你说过这四个字,我傻我也认,我黎妆他妈就是一个情种,我自己都恶心这样的自己,更何况蒋遇你,要你觉得脏你和我说,你不要一边羞辱我一边享受我行吗。

    蒋遇你不懂,喜欢一个人太卑微了,这种关系真的好复杂,我没有你那样的野心,我的世界除了画画就是你,我没有指望靠画画赚很多钱,那只是因为我喜欢的事业,可你不一样,你的前途很广,我也知道我们以后大概是什么样子,可是……可是……

    我喉咙好痛,再也说不下去了,站起身去了浴室,在浴缸里泡了很久。

    眼泪混着水流了出来,我面无表情,门外的人一直在抽烟,我把头沉进水里,水溢满了我的感观。

    “黎妆,抱歉。”

    你看啊,他留给我的永远都是对不起。

    后来我还是和他做了,继续不明不白的关系,但是他会在我问他爱不爱我的时候说爱,他不会在用很过分的方式羞辱我,那年我二十五岁,我生日是在冬天,那天蒋遇很开心,我不知道为什么。

    我连续几天没有合眼,疯狂的赶单子,一个人在家里做自由插画师,接一些外包,就连一张原画的主笔,人设,细化都是我一个人,有些累,一直都是孤身一人,但画画更多的是享受孤独。

    蒋遇回来的时候我在沙发上睡觉,桌上还有画到一半的稿子。

    我睡的很浅,他一进门我就醒了,“你回来了。”我揉着眼睛,嗓子很痛,看着他手上提的蛋糕,想起来今天我生日。

    他把蛋糕放在我桌子上,我笑着问他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他说有个员工今天也生日,和我同一天,突然想起来就买了。

    我说谢谢。

    我不喜欢吃蛋糕,还是咬了几口,我喂给他的时候他拒绝,而后我也没有胃口。

    那个六英寸的戚风蛋糕就那样浪费了。

    我们后来在浴室做爱,他比以前要用力,浴室的墙很冰,他把我撞的几乎半个身子都要贴到墙上去。

    我真的很累了,没怎么配合他,他在床上的时候还要再来一次,我想拒绝,可是他已经欺身而入了。

    “唔……”我闷哼,“你今天怎么了。”

    “没怎么,接了一个项目,我过两天把房子的钱给你,你还给别人。”他继续在身下动着,我没有力气了,就是简单应了一声,想起了我和只一弦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我每个月会给他打一笔钱过去,在那段时间就说一些话,他现在研究生也得毕业了,不知道会不会接着读下去。

    蒋遇还是射在了外面,在我大腿上。

    他已经很久没有在里面过了,但是也不戴套,他一直不喜欢戴套,也好,我省得吃药,前几年经常吃药身体都快搞垮了。

    清理完之后我就躺下了,没想到我会一觉睡的那么深,我真的太累了,其实接那些外包都不是我喜欢做的,我最初学的油画系,考了设计的研之后也很久没有接触了,我是更喜欢纯艺的,但是因为生活选择了设计。

    油画搞的也不是很好,只是我是这么认为,没有时间,没有资源,以前我在想等蒋遇结婚了我就攒钱出国学油画,最好在国外定居下来,然后再也不回来。

    去欧洲,或者加拿大。

    每次想到那里,我就情不自禁的难过,是啊,他总有一天会结婚的,他会有自己都家庭,他不会选择我,这多荒唐的关系。

    后来我再也没敢拿起油画的笔。

    [18]

    蒋遇第二天就走了,我直接睡到了下午三点。

    我好累。

    浑身都疼。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醒来的时候眼里总是有眼泪,视线很迷茫,我眨了眨眼睛,两颗偌大的泪珠从我眼角滑落。

    我并没有想哭。

    天天呆在家里,身体素质越来越差了,看着在沙发上躺着的梨子,简直是以成倍的速度在变胖。

    梨子是只一弦送我的英短。

    我又想起他,突然很想找他聊聊。

    他昨晚给我发信息了,就是生日快乐之类的文案,我没有回,但是消息是已读的。

    是蒋遇看了,我没多想,就给他回信息道谢。

    我问他最近怎么样,有什么打算。

    发语音给我说好累,忙着写论文,忙着做作品集。

    我们聊了很久,有很多共同话题,我问他毕业后的打算,他说打算做自由职业,我跟他说了很多自由职业的坏处,倒也没有吓着他。

    “到时候可能联系出国学一段时间,我很久没有画油画了。”他说。

    我的心一颤,我说可以啊,我也挺喜欢油画的,以前在基础部学了一下皮毛。

    他说有时间一起去写生。

    我说好。

    那个冬天过的很快,以前的冬天我总是祈求快点过去,但是越磨越慢,现在我有自己做的事情,每天画画,养猫,健身,一不留神就到春天了。

    这个冬天我都没怎么看到蒋遇,他不经常回来,我早已经习惯一个人的夜晚。

    蒋遇把那些钱全打给我,是房子的全款,我还给只一弦,其他的交清了房贷,那个时候没想那么多就一次性全交了,还等着纸币贬值我可得等到猴年马月了,闹腾。

    那以后我就没有太大的负担,那种生活我也很喜欢,很自由,蒋遇一周会来一两次,每次都是晚上,深夜,我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和我也没多大关系,在我睡觉的时候突然爬上我的床,没有更多的语言,我知道他的,前戏很短,但是做的也还算舒畅,我不想给他口,他也没有无理的要求,只是很正常的做爱。

    我很少叫的很大声,后来基本上不会叫,只是在他用力的时候呻吟几下,至于他会不会弄在我里面,我也无所谓了。

    这一切似乎都是从我那次对他宣泄自己的感情之后。

    我太喜欢他了,然后把自己的位置放的很低,每一次都是我委屈,当我把这些感情看淡,我会活的更好。

    还是很奇怪,我每次醒来的时候都会流眼泪,大多数时间蒋遇会比我醒的早,我醒来的时候他早已经上班去了。

    对他而言这里算不上家。

    那个房子卖了之后,无论我在哪里都没有了家的感觉。

    北京与我而言是个陌生的城市,尽管我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我找不到家的归属感,每次逛超市看到情侣或者夫妻在选菜我都会有些感触。

    我有家吗,我需要一个家吗。

    我总是会想这个问题。

    我没有去问蒋遇这个问题,我们交心的机会很少很少,以前几个月不见面也是常态,我习惯了对他的感情藏在心底,做到尽量不让他讨厌我。

    这样病态的生活持续了两三年。

    只一弦还在继续深造,在准备考博,他家里底子很厚,能支持他一直走艺术道路,我们这三年里没有断过联系,其实我也就这么些很好的朋友可以联系,他没再说过恋爱的事情,很多时候一个知心朋友比爱人要好。

    蒋遇的公司越做越好,开了几家分公司,他有时周末来家里,我们在一个房间里办公,除了吃饭和做爱可以一直都不说话。

    我习惯每天在他醒来的时候给他打一杯温水。

    大多数时间他说睡在公司的,我知道他忙,有个时候去公司找他也都是开会。

    他出差去过很多地方,有个时候会给我带一些纪念品回来。

    那些纪念品我都会一一保存。

    节日的时候他会回家,那几个春节都过的很冷清,我们在落地窗前坐着,喝酒,看着北京。

    春晚的倒计时很欢快,我靠在他肩上。

    “蒋遇,其实这样对我来说就是一辈子了。”

    “嗯。”

    这三年我还是改不了那个习惯。

    醒来的时候还是哭着的,我心里难受的紧,是梦魇让我惊醒,我没有做声,眼泪就那么留着。

    蒋遇那天早上没走,我的动静惊醒了他,他问我怎么了,我转过身背对着他,反问他怎么没有去上班。

    “今天休息。”

    “知道了。”我擦干眼泪,看了下时钟,已经九点了,我一般是七点起床,昨晚蒋遇回来的晚,浴室做了之后在床上接着来了两三次,完事之后都到了三四点,所以今天才会睡的这么晚。

    想起昨晚我们做爱的时候,我实在是太困了,到后面直接睡了过去。

    蒋遇从后面抱着我,我有些不习惯,想挣脱,但是他抱的有点紧我也没有办法,任由他抱着。

    “先别起,我有事和你说。”他的声音在我身后传来,我蹙着眉头问他什么事。

    我越来越不耐烦,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我和他说话的语气很差,后来我感觉到了我的不对劲,但是已经说出口了,除了蒋遇,我已经很久没有和别人交谈过了,大多都是通过网络以文字的形式。

    “你妈坐牢了,判了十年。”他说。

    我一开始很震惊的,但是后来一想,那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我说,“那你开心吗。”

    “我爸妈都不在了。”

    “……”我没有搭理他,只是觉得气愤,他爸妈如此,那我又何尝不是呢,都是在茫茫人海里孤独的人,早就已经没有了归宿,我不想提那些事情,我早已经放下了,那是上一代人的恩怨,不想牵扯到我们身上来,很大原因是因为我接触的是艺术,待人接物的包容性很强,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蒋遇还是没有看开。

    “以后别提了,人都是要往更好的地方走的。”我话刚说出口,就觉得耳熟。

    是啊,人都是要往更好的地方走的。

    “黎妆,我要结婚了。”

    我一怔,他把我搂紧怀里,一瞬间有些失聪,眼泪还是出来了,半响,我看着窗外的北京,笑了一声。

    “嗯。”

    他没有说话,我小声的呜咽着,我知道这一天会来,但是不知道它会来的那么快。

    我压住声音,很平稳的问他,“确定了吗,什么时候。”

    “夏天吧,她最喜欢夏天。”

    我从蒋遇口里听到了那个她。

    夏天。

    他不知道,我最喜欢的也是夏天,夏天很长,似乎有一辈子那么长,我喜欢和他在一起的夏天。

    现在还是初春,那还有几个月的时间。

    那个时候感觉时间静止了。

    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会有那么多眼泪,大半边枕头全被我哭花了,透过枕套,枕芯。

    我有想过和你一辈子,就像我们以前一样。

    蒋遇,以后别让我这么难过了。

    我最后一次求你。

    他用很大的力气把我翻过来,我并不想让他看见我流泪的样子,把头埋得很低,无声的哭。

    我第一次感觉到什么是撕心裂肺。

    我说,蒋遇,你要过的比我好。

    他没有说话,只是吻我,很用力的吻我,我没有抗拒。

    我突然想起以前我们上街玩的时候,我骑着单车带他骑很远去买冰棍。

    然后我们吃完了再骑回来。

    一下午就这么消磨掉,那个时候并没有什么感触,只是觉得夏天真长啊,可以有很多那样的日子。

    我想起来夏天的时候我们在一起抓泥鳅,蒋遇一不小心整个人翻到泥坑里去,浑身是泥然后不敢回家怕被奶奶骂。

    我喜欢看他被骂的时候,然后在一旁偷笑。

    说他蒋遇你可真蠢啊。

    一根泥鳅都没抓到哦。

    “姐姐你教教我啊,我……我请你吃冰棍!”

    “等他存满了,我就带妈妈和姐姐出去玩……”

    “姐姐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姐姐你别欺负我了……我会长高的……”

    [19]

    “蒋遇。”我别过脸,他的吻落在我的脸颊上,“你结婚别叫我了,我们散了吧。”

    他没有说话,我看不清他的表情,把眼泪拭干后,我握住了他的手。

    “你和……那个男人。”他撑起身子,我看着他,他的眼眶也很红,声音有些颤抖,他问我,“他对你好吗。”

    他说的是。只一弦,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我,我说我们只是朋友。

    “他喜欢你。”

    “我知道的。”可我也喜欢你,我还是没有和你在一起。

    这有用吗。

    感情从来都是两个人的事情,我很长一段时间都在想,在想蒋遇为什么不喜欢我,身材,长相,还是性格,我猜不透,我突然想起来司马丞,司马丞长的很好,喜欢他的女孩也有,身材也行,性格沉稳,大气,虽然有个时候很下贱,但是我还是没法喜欢他,那么多年在一起,有个时候是有感觉的,但是我真的谈不上喜欢。

    就这样啊,不喜欢就是不喜欢,管你怎么折腾。

    女人喜欢男人,有钱,身材,长得好。

    男人看女人,长得好,身材好。

    除了这些我想不出什么,长的美的人自然有先天优势,美即好定理我不是不知道,在打扮上花的功夫也不少,有段时间为了取悦他甚至大半夜加班加点去看片子学动作和姿势。

    我觉得有点搞笑。

    他很用力的咬我的锁骨,我疼的直吸冷气,我问他说你是不是要弄死我,他只是笑,用手去拨弄我的敏感点。

    我们做爱的时候,我问他新娘是谁,他说就是那个只只,我想了很久才想起来三年前的那个女孩儿,我很久没看到她了,我不知道蒋遇和她一直在一起。

    “她祖辈的天津满族人,上世纪来的北京,她爸很看好我,公司起步他也没少帮忙,她从大学起就追我,然后……”

    “那你喜欢她吗?”我问他,其他的我都不关注,我只在乎这个。

    “喜欢吧。”他轻笑了一声,然后吻我。

    那就好……喜欢就好……

    那会我才知道只只是只一弦的妹妹,我后知后觉,世界真的太小了,这个姓在北京都是个位数,为什么我没有想到,他们家底是真的厚,以前满族贵族,后面迁到北京……

    蒋遇和我说,他们那里都是只姓。

    其实有些人,一出生就站在了终点。

    我笑着祝他前途无量。

    蒋遇的野心太大了,他起步需要很多资金,那要我画多少年的画,接多少单子才能帮上他。

    这太残忍。

    我又恨自己的无能。

    蒋遇后来很久都没有来,我联系了以前泡吧的朋友,大部分还在,我找了关画。

    关画已经是北京知名的纹身师了,我以为她早就不记得我了,结果后来还是她带我去泡吧。

    这里是偏中国风的店子,我们来这里的时候十一点多,后来喝昏头了也不知道到了什么时候。

    “妆姐,我看了你的设计,不错哦,下次给我工作室搞张海报。”关画还是那样,很活泼的性子。

    我笑着说一定,和他寒暄了几句。

    不知道为什么,我对她有种莫名的好感,我喜欢这样的女孩儿,个性,阳光,她不像其他纹身师一样,很极致的造型,只是偏极简主义,关画剪了男士短发,看上去很英气,就像一个男孩子,虎口处吻了一串英文,她说那是她自己的英文名。

    “花花,回头你把我后面的纹身洗了吧。”我靠在吧台上,把玩着手机。

    “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了吗。”她问我。

    “没事,就是想洗了。”

    她没有多问。

    我们聊的大多是她的故事,这几年很少出门,更多情况下只是更喜欢倾听别人的故事。

    她是les,我知道的时候并没有多惊讶,看着她剪的短发,我突然想起来第一次看到她扎着一头长马尾的样子,那样很酷,也很知性。

    “她真的是全世界最好的女孩儿,我记得我第一亲她的那天晚上,真的太害羞了,在寝室躲了几天没敢见我哈哈哈哈哈……”她有些醉了,一直在和我说她口中的女孩儿的故事。

    她说她在高三的时候和那个女孩相遇,也是在那个时候起开始确定自己的性取向的。

    “其实爱情这个东西,一旦来了,它是不分性别的,什么伦理纲常,他都不重要,只要相爱。”

    “侬,这个就是她的名字。”她把手伸出来,对着我笑,她有些醉了。

    我看着那上面的英文有些出神,她突然问我蒋遇的事情。

    “你喜欢蒋遇,对吧。”

    我被问的有些愣,苦涩的点了点头,“算是吧。”

    “我知道,蒋遇他经常和我说你。”

    “他说我?”

    “对啊,每次跑到我这儿来都是说你又怎么怎么样了,那家伙真烦,不过现在很久没和他联系了。”

    我没有多问,默默回忆着蒋遇以前对我的态度。

    我只觉得好累,这样费尽心思去猜别人对自己的态度,真的太累了。

    活的好费劲。

    “蒋遇那混小子最近怎么样了,听说创业有成啊。”关画玩味的把无名指上的戒指扔进酒杯里,冒起几圈气泡。

    “他要结婚了。”我说。

    关画笑了,笑的有些大声,我不明白为什么她要笑,她说,“黎妆我们好像哦,她也要结婚了。”而后她指了指左手虎口处的纹身。

    我隔着一段距离都能感受到她浓浓的悲伤,心事是瞒不住的捂住了嘴巴它便会从眼睛里冒出来。

    安慰的话说不出口,我们就那样静静凝视着对方,一杯杯的白兰地往口里灌。

    [20]

    其实孤独终老的话,也不错,听起来很酷。

    关画笑着挠头,把那枚戒指重新戴进了无名指。

    我们聊着笑着,还喝着酒,酒过三巡,关画回去之后,我一个人靠在桥边的栏杆上,靠着朦胧的意识默念着蒋遇的名字。

    北京这个时候还是热闹的,夜生活正处于高潮。

    旁边是护城河,我在想,如果我跳下去,会怎么样。

    蒋遇啊蒋遇,为什么喜欢一个人这么难呢。

    我遇不到爱情。

    靠着冰凉的栏杆睡了一会儿,几个交织着的梦魇萦绕着我,我又梦到了小时候的奶奶家,我又梦到了蒋遇,我看不清楚他的脸,然后又是北京,我现在的家,梨子还在家里等我呢。

    不知道它有没有饿着,出门的时候忘记给它猫粮了。

    脸颊的触感很不舒服,我醒来的时候看到的是一张放大的脸。

    只一弦。

    “你怎么在这。”我起身,脖颈后面一阵酸疼。

    “我还要问你怎么在这儿呢,回去吧,我送你回去。”他拉着我的手,我好不容易才跌跌撞撞站起来,头很晕,我笑着看向他,摇了摇头。

    “抱歉,不小心睡着了。”

    只一弦摸了摸我的头,很随意的拉住我的手,他和我说,我送你回去。

    我说我想走走,他也同意了,尽管现在已经很晚了。

    现在是初春,是有些寒意的,我把棒球外套裹得更紧一些,和他在路边踱步,旁边有三三两两的车子路过,我偶尔抬头看他的侧脸,有个时候他也会注意到我,我们相视一笑,什么也不说。

    过了很久我才和他说起只只的事情。

    他说他和只只是同父异母的兄妹,但是关系很好,和朋友一样,他一直以为我和蒋遇是亲姐弟,尽管我和蒋遇一点都不像,其实不是。

    “一弦,你讨厌我吧。”我停下来,他跟着一顿,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我们已经离原来的地方很远了。

    他很不解的看着我,问我为什么。

    “其实我一直喜欢蒋遇,我知道这很荒唐,但是......”

    “我知道啊。”

    我愣了一会儿,然后便笑起来,没有向他解释了,原来你都知道。

    “你看他的眼神,和别人不一样,我听只只说过,他好像很在意你这个姐姐呢。”他的话如雷贯耳,我装的很平静,和他说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

    我说一弦我不想在喜欢别人了,这样真的很累。

    他说好,他告诉我他已经放下了,对于我们以前的关系,他也只是一笑带过,他告诉我,对一个人的喜欢如果太久没用的得到回应,是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消失殆尽的。

    我也想这样,可是那份感情还是在我心里深深扎根。

    一见钟情是因为见色起意,在一起是因为有利可图,白头偕老是因为没有更好的选择。

    我甚至不知道这种病态的感情到底是什么。

    哪有人会喜欢一个人这么久的,我也在好奇。

    大概我八岁的时候开始,从我遇到蒋遇那个时候开始,我以前从来不正视这种感情,后来玩儿的过火了,殊不知他已经在我心底扎根,怎么也挖不去。

    如果我再优秀一点,是不是我就不会这么在乎他了。

    大概在确定自己爱上蒋遇那个时候开始,我的人生似乎就已经按下了暂停键,我一直在等他,高中,大学,毕业,我那些风花雪月的日记,大部分都是关于他的一些记录。

    这个故事我写不下去了,我才二十多岁,我就已经开始计划以后的生老病死。

    我和只一弦聊了一些有的没的,后来他开车送我回了自己的家。

    酒意渐渐散去,我走在小区的过道上,看着我那栋房子,一层一层往上数着,数到我那一层,没有亮灯,是啊,那里面又没有人,没有人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