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玄武国 楚惟清 愿得一人不相离

    “此事荒唐，他当然不同意了。要是我也不同意呢。”

    “这么说，你是知道顾伯父干什么了？”

    “知道。”

    “与你有关吗？”

    “有关。”

    “你怎么想的？”

    “……”

    “你别揉我肚子了，揉也不管用！”

    祁王甩开他的手，站起身来，居高临下：“顾七，你糊涂啊。你我皆为男儿身，之前你我行周公之礼前，你不是头脑清晰，与我说的很清楚吗？怎么才不过这么短的时间，就又拎不清了呢？嫁给我？可笑！你是看不见嫁字是女字旁吗？我不管你怎么想的，我喜欢小姐姐，这世间唯有阴阳调和，才是正道。孤阴不生，孤阳不长，枉你读了那么多年圣贤书，难道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吗？！”

    “最近，我们不要见面了，你冷静一下吧！”

    说罢，义愤填膺，不等他反应，便拂袖而去。

    这种事情，北辰珏心中膈应，情绪复杂，不是全然的厌恶，但好像也不是很能接受，顾与明之前那番说辞，果然也是哄骗他的吧？这一个二个的，怎么都在他面前谎话连篇！说不好，连楚星辰也是……

    说好了是兄弟，你却悄悄地喜欢我！

    再加上皇兄那厮，连续被人“背叛”，类似于两肋插刀的感觉，并不好受，他如鲠在喉，满心烦闷，叫春儿备好马车，准备去小姐姐那里疗疗伤。

    楚惟清？君莫惜？

    想起君莫惜，这般红颜知己，即是他中意的类型，她虽身为青楼花魁，但是秉性高洁，卖艺不卖身，而且性格温柔，身材婀娜曼妙，待他全凭一颗实意真心。他一直想着要为君姐姐赎身，他是知道她身世不好的，被卖到青楼也是迫不得已。

    他正想的入神，轿子“倏”的一晃，不等他问询，只见素手微扬——帘起，视线便骤然开阔。

    他抬头一看，却见一席沁绿倩影，当真是：

    丹唇列素齿，翠彩发蛾眉。

    惊鸿一照影，唇色一点朱。

    娥娥理红妆，纤纤抬素手。

    原是宰相家的千金——楚惟清。

    他心里也门儿清，尚书家的小姐苏荷、将军家的小女儿林依依应是喜欢顾七，太尉家的三小姐顾瑜倾慕于皇兄，独独这位楚大小姐，非是如此。他还可以争取一下。

    只是，一个楚惟清，一个顾与明……取自苏东坡的：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啧。

    他原本年少无知，尚不知他们名字中的猫腻，后来在周老夫子的课堂上，学习了这篇课文，他疑惑地问：“这不是清儿姐姐和与明的名字吗？”

    经过打听才知道，太尉与宰相一向交好，俩家夫人又是手帕之交，恰好顾夫人与楚夫人同时怀孕，若是一男一女，就指腹为婚，结为亲家。唔，是不是与皇兄、顾瑜姐姐的事情很像？这些大人就爱玩这些虚的。他本还担心一阵，忧虑答应了自己的清儿姐姐，忽然变卦嫁给了好友，但……不巧的是，两人从孩提时代就互相看不对眼，分明在他面前是端庄淑女、大家闺秀的楚惟清，到了顾七面前，两人无论如何也非要掐一架才行，令他叹为观止。于是，疼爱女儿的楚宰相，和宠爱小儿子的顾太尉，只好取消了这门糊涂婚事。

    小皇子这才放心心来。

    “殿下，我想你了。”楚惟清含羞半敛眉道，“所以我就过来找你了。”

    他的楚小姐哪里都好，就是太爱害羞了。

    昔年，他刚学会轻功，正是兴趣盎然，对于宰相府，门僮都与他熟识，随意出入，可他偏偏有意炫技，不从正门入，竟从墙上翻进了大小姐的院落。

    闺阁之中不见人，他四处转悠，都说无巧不成书，恰巧看到了美人出浴之景，他当即怔住。自古以来，无论是在诗词歌赋，还是在话本中，美人沐浴，都是绝对的神秘地带，是文人墨客描写得重中之重，是读者看到如痴如醉的高潮部分：

    香脸半开娇旖旎，当庭际，玉人浴出新妆洗。

    庭院里刚刚出浴，换了新妆的美人，含苞初绽，娇美可怜，芳气袭人——他也能享受到这种主角待遇吗？

    谁想，大家闺秀却是耳清目明得很，很快意识到有人偷看，立即喝道：

    “谁？！”说着马上转过头来，当场将他抓包。

    那一声他一度怀疑自己听错了，那种声线绝不像是女子的——但他还来不及疑惑，只听“哗啦”一声，她整个人迅速沉入水中，鬓云在水中如水藻般飘拂，只露出煞白的脸，眸子如受惊的小鹿，惊恐后怕。

    北辰珏：“……”冤枉啊，只顾浮想联翩了，我什么都没瞧见。

    从那以后，祁王方知，楚姐姐这么害羞啊……他只好背过身去。

    祁王伸出一只手，将楚家千金迎上轿子，将她按坐在他旁边。淡眉如秋水，玉肌伴轻风，楚姐姐身姿纤瘦，亭亭玉立，说来惭愧，比他还高半个头，在女子中偏属高个的；不过，她一歪头，就正好能倚靠在他肩头，他因此认定这为最萌身高差。

    两人自小便有约定，楚惟清是他的未婚妻，也是他看中的最满意的王妃，她出身书香门第，与他的身份相得益彰，又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满腹诗书，秀外慧中。他一直坚信，若她为男子，新科状元花落谁家还未可知。

    只是不知，幼年的约定，清儿是否还记得？如今两人都已长大，清儿是否愿意成为他的王妃？

    他忧心忡忡地蹙起眉头。

    “殿下……”楚惟清坐在软塌上，柔声唤他。

    他回望对方如湖水般的眸子，纠正道：“清儿，我们自小一起长大，不说形影不离　，却也是亲密无间，再唤作殿下便显得生分了，唤我珏哥哥便好。”

    “好。”楚惟清眸中闪着温柔的笑意，“是清儿的珏哥哥。”

    她转而抱住我的手臂，微微摇晃：“珏哥哥，你如何这般忧虑？不如说来听听，说不定清儿可为你排忧解难呢？清儿做了你最喜欢吃的点心，同我去楚府，我们边吃边聊可好？”

    清儿的手艺乃是一绝，然他方才饱腹，纵是玉盘珍馐，也绝无享受之意了。念头转过，他也不好拂了人家好意，便言之凿凿，拿皇兄来作挡箭牌：“奈何皇兄召我入宫……”

    见她面色黯然，精神恹恹，他暗中发笑，清儿这也太可爱了吧，复又揉了揉她的头发，话锋一转：“不用了，清儿的手艺我是知道的，不如暂缓些时日。清儿亲自为我洗手作羹汤，我如何不肯欣然往之？只是，如今当有一事最为重要……”

    “是什么？”

    “你可记得你年满十岁时，与我许下的约定？”

    音未落，恰帘起风来，暗中轻馥，佳人倚风含露，绣面芙蓉一笑开，如手拈花蕊，娇羞语，盈盈脉脉：“愿得一心人，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移，白首不相离。”

    祁王眼也不眨，只觉怦然心动。

    “珏哥哥，可是不愿？”只见她，黛眉轻蹙，眉目含愁。

    “何来此意？”他挑了挑眉，诧异地问道，“清儿锦心绣手，蕙质兰心，我如何不愿？”

    “爹爹向皇上求亲了，但皇上断然拒绝。是清儿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吗？”欲言又止，她轻咬下唇，颦蹙强颜微笑，眉似初春柳叶，暗藏着轻愁薄恨。

    他微微一怔，片刻后回神：“皇兄他……也拒绝了楚伯父？”

    楚惟清很快抓住了他话中的关键：“……也？”

    “本王此行，正为此事。”他垂眸掩饰目中幽光，也别为什么尴尬不尴尬了，拒绝了顾伯父，他是认可的，但他与清儿的婚事，又是为何？

    是私心使然，还是另有苦衷？

    擢纤纤之素手，雪皓腕而露形，楚惟清按住他的袖子，眸光微闪：“珏哥哥，清儿也随你去。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惟愿白首相望，纵沧海桑田，海枯石烂，也不离不弃，誓死相随。”

    “嘘——”祁王抵住她唇，轻笑摇头，“我知你心意便可。”

    马车疾驰中，二人十指相握，心意相通。

    现在这个时辰，皇兄大概在处理奏折。

    两人并肩而行，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御书房，四个宫女正为皇兄扇着扇子，凉风习习，皇兄面上倦容，伏案侧睡，祁王胸中郁悒，不待宫女轻声阻止，便单手敲着桌子，不耐烦地叫醒他：“皇兄？”

    皇兄缓缓抬起头，眼底下青黑浓重，心上人就在眼前，深邃的眸子很快恢复了清明，笑道：“来了。皇兄还以为你又因何赌气，不想见我了呢。”

    北辰珏不想绕弯子，开门见山：“听说皇兄你也拒绝了楚伯父的提亲？”

    皇兄脸上明显的一慌，便又恢复镇定：“珏儿既已知晓，何必再问。”

    “皇兄，我敬你是皇兄，长兄如父，你待我多有照顾，但这不是你干涉我婚姻大事的理由。你拒绝顾太尉，我是理解的，但是……你不经过我的同意，私下里回绝了楚宰相，我却不明所以。”说着他双手撑上御案，“皇兄，你告诉我，你究竟……在想些什么？”

    “我……”他唇瓣微动，刚想说些什么，而北辰珏的态度却更加强硬：

    “皇兄，你是这玄武国的皇帝，我无法要求你做些什么。毕竟，这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这时，他话锋陡然一转，“皇兄可还记得，你应我的三个条件吗？”

    “你，你……”北辰瑾勃然变色，说话也不甚流利，“你难道要为此事，用掉第三个条件吗？”

    祁王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双眸中的不耐显而易见：“这又有何不可？我的第三个条件便是，本王要娶楚惟清为妃，皇兄你不得妄加干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