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朱雀国 古月 虹灵空归雪月魂

    五皇子起身，将双手合拢，向前深深作揖：“为此，本殿情愿将同出一母的皇妹在此扣留，当作人质，在这期间，全权交给朱雀国处置，绝不过问！”

    北辰珏蹙了蹙眉，这看似是合则两赢，双方受益的盟约，可其中却有两个人作为政治联姻的牺牲品。

    朱雀国的一位公主，和五皇子的十三皇妹。

    他面露不忍。

    为何梦回二十一年的朱皇宫时，即便他附于少年身上，依然自愿沉睡，不愿醒来？

    为了躲避这些腌臜事而已！

    他自欺欺人，认为只要闭上了眼睛，就看不见了。

    可现在青龙国五皇子，却是把他不愿面对的事实，血淋淋地摆上了台面！

    约莫有个半分钟的沉默，朱雀皇面上浮现出冷笑：“好一双巧嘴，要不是朕早有此意，说不定就要被你说动了。”

    说罢，他提高声音，“菁华，你看如何——？”

    “你作何感想？”

    他这一扬声，让在场所有人都向菁华公主看去。

    五皇子大吃一惊：“呃，这……”

    “难道……这、这就是与和平公主同出一母的皇妹，具有绝色之姿菁华……公主？！”

    此时的菁华，早就不是红光满面的模样，而是变成了面色苍白、眼含哀求的可怜样子。

    “好皇兄，皇妹也不忍心此事发生，只是本公主——”

    “本公主也不漂亮，又生得肥胖，你也知道本公主名声不佳，皇族中不是还有很多比本公主好看得多的姐妹吗？”

    “你错了。一者她们身份不如你，你是倾华的皇妹，作为和亲的人选，再合适不过了。”

    面对她的哀求，南宫无忧神情冷淡，并无半点动容之色：

    “关于你的名声，你也不用担心了。皇兄一直派人在外宣传你的美貌，你的才情，可与当年的倾华较之一二。在青龙国子民的心中，你是如你皇姐一般的绝世美貌，龙皇垂涎的对象，也多半是你。”

    “至于你的皇姐？”他唇边泛起一丝轻嘲，“皇兄也不妨向你坦白，你一直崇拜的皇姐，在国难当头、英勇献身的事迹，也都是皇兄编造的罢了。”

    “现在，你懂了吗？”

    皇兄的态度是前所未有的强势，令南宫无颜无所适从。

    “菁华，你表面上装傻，实际上聪明着呢。你也清楚……皇家人享受了多少，就应该付出多少代价吧？你皇兄我这么容你，你就没想过今天？”

    南宫无颜不可置信地摇着头，不愿相信这残酷的现实，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又把哀求的目光转向战王：“对了，还有三哥！三哥，你往日最疼我了，你不会忍心皇兄把我往火坑里推吧……？”

    但是，以往对她百依百顺的三皇兄，竟然也不为所动。

    他叹了一声，别过头去，竟然也默许了：“菁华，认命吧……这就是你的命运。”

    “！”菁华蓦然落下几滴泪来。

    “死皇兄，坏皇兄，你们何其狠心……”她抬袖擦了眼泪，当场离席跑了出去。

    见皇妹不服管教，南宫无忧不慌不忙，从从容容地下达了命令：“来人！给朕把菁华公主关进华颜殿，不准外出。一天只给早膳，不予午膳、晚膳。”

    这是要强制帮她减肥啊。

    几个御前带刀侍卫，跪下领命，出万象殿去了。

    北辰珏垂下眼睫，心想皇家当真无情，前些日子，他是见了这两位哥哥对菁华有多好的，此时竟然说翻脸就翻脸。

    他这般想着的时候，朱雀皇却握住了他的手，双眸含情，柔和得仿若是一汪春水：“小哥哥别担心，你是不同的，我不会对你这样的，永远不会。”

    北辰珏：“……”

    他默不作声地移开南宫无忧的手，像是抗议。

    北辰珏不依附于他，也不需要他对自己如何，自然不惧。

    他只是感叹……时间，能完全改变一个人。

    南宫无忧完全没了笑意，面上做出了可怜兮兮又讨好的表情。

    “别不要我，别不要我，别讨厌我……小哥哥……”

    蹭、蹭、蹭……朱雀皇说着话，居然还小动物似的对他蹭来蹭去，他实在难以忍受，当即站了起来，也奔殿外去了。

    天一自形影不离。

    南宫无忧蹙眉，着实心神不宁，对三皇弟做了一个手势。

    南宫无羁颔首，表示明白，转身跟了出去。

    不动声色将这一切全收入眼底的东方瀚：“……”看来，本殿要重新掂量掂量了。

    这个作书生打扮的人，到底是谁？为何朱雀国的两位高层，对他如此重视？

    尤其是朱雀皇，这个态度，令他匪夷所思，百思不得其解。

    今天差点因为他，所有计划全部泡汤。

    但是，唯有一点可以肯定：朱雀皇的软肋便是那个书生打扮的少年？

    此人，需要好好计较一番了。

    他陷入沉思。

    默不作声打好小算盘的东方瀚，笑了一声：“朱雀皇，我们可以继续了么？”

    心上人不在，南宫无忧连个表情都欠奉，伸手打了个哈欠，懒懒道：“可以是可以……但朕劝你，最好不要把念头打到古公子身上，否则……”

    “朕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东方瀚招了招手，叫小十三坐于身旁，闻言尴尬地笑了一笑：“是……是啊，陛下放心吧，本殿只对胸大屁股大的美女感兴趣。”

    “谅你也不敢……”南宫无忧一声轻哼，只是心不在焉，满心想着离席而去的小哥哥，“此事到此为止，揭过不提。”

    “你既踌躇满志，想是有备而来，开门见山地说一下你的计划吧，朕懒得跟你扯皮，若不太过分，朕尽量配合你。”

    北辰珏出来时，无论是先行离席的菁华公主，还是后来跟去的带刀侍卫，都不见了踪影。

    若要回去问路，又太尴尬了。

    他在原地踌躇，一回身，正撞见了杵在他身后的天一。

    北辰珏：“……”

    他勾了勾手指，暗卫小哥哥就乖乖地探过头来：“你去帮我找找华颜殿在哪里。”

    于是，由天一引路，他来到了华颜殿。

    带刀侍卫本欲拦截，但不知怎地，又放了行。

    不做他想，北辰珏直接推门而入。

    宫殿之内，传来女子嘤嘤哭泣的声音，他顺着声源走了过去，顿时收获伏案哭泣的胖妞一枚。地面上满是杯盘狼藉，摔碎的花瓶、茶具，撕烂的古画、书籍，以及粉身碎骨的甜点（这个是真心疼啊……），和到不知所措道歉的几个可怜侍女。

    挥了手叫她们下去，她们立即向他鞠了几躬，逃之夭夭了。

    感知到有人到来，可怜的胖妞，哦不，胖公主仰着花猫一样的脸蛋，满含希冀地问他：“呜呜、嗝……古月，你是来救我的嘛？”

    北辰珏摇了头。

    “你知道我只是个无权无势的书生，如何救你？”

    菁华抽抽噎噎地抹着眼泪：“可是、可是皇兄他说你是他的救命恩人……他，他敬你爱你，我虽不知原因，但你于他而言是特殊的……”

    北辰珏失笑，敬他爱他？对于南宫无忧，他是特殊的？

    这种话笑一笑就完了，不能当真的。

    他不会过于自以为是，以为一个外来人，能够干涉其他国家的事务。

    “我过来是与你谈心的，关于倾华公主，也就是和平公主的事迹。我虽然不能改变他的想法，但你如果与我聊聊，也许会好受些。”

    “你也欺负我是不是……我不听我不听……”南宫无颜捂住耳朵。

    “我向来为倾华公主的气节所倾倒，这也是我追寻她从玄武来到朱雀的缘由。”他在菁华身旁坐下，也不管她如何了，“倾华公主真乃巾帼英雄，当初若不是她，朱雀国连现在表面的和平都不会有，四国百姓也不能过上如今平静的生活了。”

    “群山万壑赴荆门，生长明妃尚有村。一去紫台连朔漠，独留青冢向黄昏。”

    北辰珏眼睫低垂，有感而发，便吟出了这两句诗。而他虽为谈心安慰而来，但却并没有与菁华公主有什么眼神接触。

    “你可能以为我要劝你也去和亲吧？你可能以为我会站在道德层面上也去要求你和亲吧？明妃为了家国大义，自愿前往蛮荒之地，这是令人钦佩的精神。但一个国家的和平与否，为何要强加到一个女子身上呢？”

    菁华呆呆地看着他：“……古月……”

    “这，本来就不是一个弱女子的责任啊！”北辰珏蓦然侧头看向她，眼中竟闪烁着泪光，“菁华，你说当年……倾华公主，真的是自愿的吗？”

    “她，又是真的死于难产吗？”

    一边是他爱之敬之的父皇，一边是他憧憬渴望的母妃，你让他如何去怀疑？你让他如何去怀疑呀？

    回来之后，他一直忍不住在想，梦回二十一年，是个探知真相的好机会，可他为什么那么不中用，那么早就死了呢？

    “这种事情，这种事情……本公主也想知道啊！”

    南宫无颜忽然情绪失控，痛哭出声，“她是本公主的亲姐姐，本公主难道不希望她活得好好的吗？本公主不知皇姐怎么想，反正，本公主是不想和亲的！谁愿意一人在外，漂泊无依的！谁愿意一人在外，看人眼色的！”

    “你刚来那会儿，有性命之忧，本公主有全力助你的吧？你虹灵珠也拿到手了，不用死了吧？你能帮我的吧？现在本公主有难，你就不愿意施以援手吗？”

    菁华公主摇晃着他的肩，“刚才在万象殿，他的态度你也看到了，你说的话，他一定会听的吧？你就不能去跟皇兄去说一说么！皇兄那个死样子，本公主从没见过他这样！”

    北辰珏在剧烈的晃荡中喃喃：“可我、可我又是他的什么人呢？我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看着她的眼睛：“我、又有什么资格与他说？”

    “你放心好了，菁华公主——”他拨开她的手，脸上表情无悲无喜，眼神黯淡，“你于我有恩，我不是那等无情无义之人，我不会抛下你不管的。你不是孤单一个人，你若要去青龙国和亲，我，古月，便与你一同前往，同进同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