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愿望

    喜欢某人的心情就像是一罐酒。

    先前味道淡淡的，很难让人品出味道来，也不大容易醉。而后大概是随着年月的增长，又或是别的什么加料的影响，酒香愈发浓郁间，味道才能飘的出来。

    关于喜欢李砚的心情，程安好像从来都没思考过关于原因。喜欢就是喜欢了，哪来的那么多原因呢，在程安的眼里，能细数出原因的喜欢，大多是带着目的的不纯净的喜欢，那不配用上喜欢这两个字。

    真问起因为所以之类的事来，程安只会紧紧皱起眉头。

    他对李砚的喜欢是年月积累起来的，没有什么原因。虽然艾泓的话让程安愣了一瞬，但他自己也是知道的，上次艾泓也在场，应该也是有所察觉和猜测的。程安也完全不打算对艾泓说谎话隐瞒什么，首先他觉得应该很难糊弄过去，其次，他从不觉得喜欢李砚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

    他的一切顾虑和担心，都只是在担心李砚的感受。

    “没有什么所以。”程安语气特别不客气，“哥哥对我不好我也会喜欢哥哥的。”

    “小屁孩，”艾泓只觉得程安年龄太小，着实分不清依赖和爱情，又因为词穷说不出什么道理而感到有点不耐烦，抬手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短发，“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嘛就喜欢喜欢的。”

    “我知道......我只是喜欢哥哥而已。”程安盯着艾泓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着，不算高的小个子站在那里，气势却意外的足，“你不许告诉他。”

    虽然本来也没有闲到会到处打小报告，但是艾泓还是觉得不理解和有趣，“你怕我告诉他？”

    “你试试看，”程安目不转睛看着艾泓，声音又轻又低，但艾泓却当真听出点不符合年龄的威胁感出来，“你看我哥会信你还是信我。”

    买几杯饮料的时间很短，李砚很快就回来了。亲眼看着程安满脸开心和小孩子的纯真扑到李砚怀里时，艾泓在边上抿了抿嘴唇，感觉自己的内心仿佛受到了道德的谴责。

    虽然对李砚的家庭状况略有了解，知道这个弟弟不是纯亲的，但是他们之间的血缘关系还是不能抹灭的。艾泓只觉得这样下去不行，虽然目前看起来李砚是对这一切都无知无觉的，毕竟在他这个好朋友看来，李砚没做任何出格的事，单纯是对弟弟的宠爱罢了。但艾泓还是隐隐有些担心和不好的预感。

    “西瓜汁和奶茶，”李砚把两杯饮料递到程安面前，“喜欢哪个？”

    “你怎么只买了两杯？”艾泓在程安身后瞥了一眼李砚，却还是有点心不在焉地在想刚才程安对他说的那几句话。

    “我不喝，你跟安安喝吧。”李砚笑着把程安手指向的那杯递到程安跟前。

    程安小口刚刚嘬了一口，听到李砚的话就赶紧把手里那杯奶茶递到李砚嘴边，“哥哥也喝。”

    “好，好。”李砚笑着，象征性的对着吸管吸了一口，“乖，你喝吧。”

    看着这兄弟俩的互动，艾泓皱着眉头心情复杂。但是他又实在不觉得李砚的行为暧昧，只是对弟弟很好，但是他又说不出哪里有点怪怪的。或许也是这种原因，才让程安产生了喜欢哥哥的想法吧，艾泓自以为是的猜测。

    但是从程安的语气和表情，艾泓心底里知道，这孩子不是不懂也不是开玩笑。只不过艾泓有点没办法接受这种事，还发生在自己的身边。

    程安从不怨恨自己的父母，他不知道这场失败的婚姻走到尽头原因究竟来自谁。是自己那个多疑又常不归家的父亲，还是自己那个多情的母亲。程安猜测，可能不多时他的母亲会迎来与画家的第三场婚姻，这些他都不大在意。

    虽然父母的行为让程安不解，甚至一度对于婚姻和爱情这类的事产生恐惧感，但他还是在无知无觉中爱上了自己的哥哥。父亲明知道李砚的存在，却还是跟母亲结婚了，却在婚后不停地提起这件事，甚至在哥哥还在读高中时就逼迫妈妈不再管哥哥。

    那时程安是第一次怨恨自己出生的太晚，如果他再长大一些，再长大一些，或者如果他才是那个年长的哥哥，那他一定要带着李砚逃离这个家。天南海北，无论能不能活下来，只要有哥哥在身边，什么天大的事都算不上事了。

    有时候连程安自己都觉得奇怪，或许是刻进骨髓里的血缘，冥冥之中吸引着。程安都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如此依赖自己同母异父的哥哥的，依赖到可怕的程度。

    平日里在父母面前的程安完全不能算得上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小孩，他阴郁而寡言，留着对于还在上学的小男孩来说有点长的头发，发丝略略遮住眼睫眉毛。就连不常回家的父亲看见程安都会重重地叹气，而后朝他母亲厉声，“怎么就生了这么个不讨喜的东西。”

    程安自己知道，他坏透了，他不是个好孩子，他觉得自己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可是他的哥哥那么优秀，他喜欢的人那样耀眼。每次哥哥夸奖他的时候他的心里都带着深深的愧疚和不安，他知道自己在骗哥哥，他在哥哥面前撒谎伪装，却连脸都不会红一下。

    得不到来自家庭的爱，程安每天混沌度日，功课也一塌糊涂，因为生的瘦瘦小小，学校一些生长发育过于提前的混小子会阴阳怪气的叫他是个娘炮，在他的书包里倒上整整一杯的水。

    这些程安一并忍下了，却唯独在哥哥来接自己撞破这场欺凌时，他躲在哥哥怀里哭了出来。或许不是有多委屈，甚至是开心过了头，他甚至希望自己永远都不要长大，他想要躲在哥哥怀里，他永远需要哥哥，想要正大光明的做个孩子，靠在李砚的怀里撒娇。

    “哥哥，我非常需要你。”

    一个假期的时间根本不能满足程安，人们究竟为什么会爱上另一个人，程安有时候会自己思考这个问题。他猜也许所有人的心上都有个缺口，它是个空洞，是个黑黑的窟窿，正呼呼的往灵魂里灌着刺骨的寒风，而恰好就在某一刻，也许就在不经意间与命运撞了个满怀，另一颗形状贴合的心脏就这样猝不及防的出现。完整的心脏，咚咚的声音穿透胸腔，是心脏重新为了某人而跳动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