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难眠

    沐熙源离开之后，颜靖昏了过去，昏在了那个冰冷又湿漉漉的牢笼里。

    据说这个世上有很多东西是可以挽回的，譬如良知，譬如体重……但是不可挽回的东西更多，譬如旧梦，譬如岁月，譬如，对一个人的感觉。

    如今昏睡过去的颜靖，和辗转在床榻上夜不能寐的凤圣凌，他们今后不可挽回的，到底是什么呢？

    凤圣凌思索着。

    “他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对待他！”

    “凤圣凌，你会后悔的！”

    “希望你永远不会后悔，否则你对他所做的一切，将会是你这一生都无法弥补的遗憾！”

    沐熙源走后，凤圣凌的心里一直很复杂。熙源所说的话一直在他的耳畔萦绕，蜿蜒在这模模糊糊的空气中。躺着的男人脑海中渐渐呈现出某种迷幻的意境，让他的心随窗外的风不安地悸动，只是不知道何时会突然地倾泻，一触即动。

    他现在甚至更早的时候开始怀疑起：自己以后，真的会后悔吗？

    或许会吧。今天的心就隐隐作痛了不是吗？可是他又能怎么办呢？每每看到颜靖，他就会想起白羽婷那个恶毒的女人。

    她毁了这世间太多的纯真与美好，包括她自己的儿子——颜靖。

    凤圣凌说服不了自己不去恨他，更说服不了自己再也看不到他，毕竟那是自己疼过的人，甚至说要守护自己的人。

    世界那么大，周围来来往往的人群面孔模糊不清，在踽踽独行的路上很难找到想见的那一个。

    直到颜靖的出现——凤圣凌喜欢他。

    或许，比喜欢更深一个层次。

    他不知道，也不敢去探究，凤圣凌在逃避，他怕看到像熙源一般那个无能为力的自己。

    他是凤氏和颜氏的仇人，亦是他的仇人。他们的关系已经不再单纯，他只能在无数次的虐待之中让自己变得清醒。况且，如果自己不这样对待颜靖，爸爸那边，可能真的会要了颜靖的性命。

    颜倾和凤皓玄在他最无助的时候给了他第二次生命，他发誓，他的一生都是凤氏的，心甘情愿地为凤氏效命。他恨白羽婷，那份恨意祸及了与她血脉相连的颜靖，他说服不了自己说他彻彻底底的无辜。

    凤氏一族的恩他想报，可颜靖的命他也想保，这两个互斥的抉择像一张网一样，一层层地将他牢牢地罩住，愈来愈无法挣脱与撕破。

    这样的感觉，比他当初最落魄的时候还要难过。

    他其实不是一个野孩子的。

    他本该是白氏主支的少爷，或许曾经的他也应该有一个幸福的家，也有一个爱他的妈妈。

    他的妈妈也曾有过一段从不期而遇，到默默付出，最后彼此心照不宣的情意，可却出乎意料地被一个谁也不曾想到的转折所打断，并就此落入辗转反侧的苦情人境地。

    妈妈和他讲过，她和爸爸白裔相遇的故事。

    他的妈妈本是冥岛药堂堂主的女儿，她叫南霜，从小练就一身上乘的医术，十几岁就在医药方面有很高的造诣。

    冥岛虽然是五大世家之外的一股隐于世间的势力，但实力也是不容小觑。

    凤圣凌清晰地记得，妈妈在给小小的他讲述她和白裔相遇故事时，脸上那浅浅的笑意。

    现在的他懵懵懂懂地能够明白，那时他的妈妈，曾经是爱过的，刻骨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