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胃疼（上）

    柳林给儿子洗校服的时候发现他后腿上老是脏兮兮的，于是问他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啊，柳风心里叫苦不迭，还不都是做操的时候李云踢的。

    不知道是不是老师故意安排，总之每次做操的时候，李云不是在柳风旁边就是在他后面，于是伸展运动的时候，李云就很“自然”地踢踹上柳风，前后左右的同学都能看见，于是就偷笑，只有柳风像个冤大头一样每天上操如上刑。

    “有个狗老追着咬我，我能怎么办？”柳风跟他爸说。

    他爸跟他毫无默契，什么都听不出来，于是说：

    “那你给他买个火腿肠，他就不咬你了。”

    柳风看了他爸一会儿，觉得说不通，于是回屋学习去了。

    上铺塌了之后，他俩没一起睡几天就扯烂了家里好几条被子，而且为了扯被子根本睡不好。第二天两人晕晕乎乎地去上学的时候头发里还老别了几根羽毛。就因为这羽毛引起了校长的注意。一中的校长向来看重仪容仪表，一有时间就拿着剪子站在校门口给人理寸头，把头发长的男生全都逮住一顿狂剪。大家都在私下说因为校长自己是地中海所以见不得浓密的头发。李云因为头发里别羽毛显得更起眼，正值校长心情不好，他就被逮到了。刘海一刀下去亮出长几颗青春痘的额头，就算是李云这样公认的帅脸也驾驭不了这么愚蠢的造型，于是他刚一进班，大家都发出雷鸣般的大笑，别人笑就算了，他看见笑得最开心的是柳风，立刻就不爽了，然后把帽子往头上一戴，缩着脖子回到座位上睡觉。

    李云每天都给李灵打电话问床什么时候修好，李灵总是骂他一顿说不懂事，你睡弟弟的床弟弟都没说什么你天天跳脚得厉害，睡几天小床可就委屈死你了，你是多金贵的少爷小姐吗？我这儿马上还要开会呢你再别打过来！李云被他妈骂一顿，就气哼哼地挂了电话。跑到卫生间看头发长长了没，刚好柳风进来洗脏裤腿，狭路相逢，柳风把衣服往洗衣机一放就扶着腰憋着笑溜了，李云哪里受得了这样的羞辱，立刻跟李灵打了她不让打的电话。

    “你又干什么！你再打过来我扇死你啊！”

    “我要住宿！我不在家待了！”

    李云说不想在家睡了，家里老能听到狗吠，他睡不好。李灵说，就你一天天事多，我是生了个佛啊天天得供着。不是给你买你要的睡眠软糖了吗？还有耳塞，你那屋玻璃都是加三层的，你还听得见狗吠，你是豌豆王子吗你？等着哪个公主来救你呢？李云说哎呀那么小的床你让我怎么睡？我数学不及格就是因为睡不好早上上数学的时候全睡觉了！李灵说，弟弟能睡你不能睡，我看我是越惯你你毛病越多。行行行，你要住宿你就滚去办住宿，也省得我花钱给你修床。以后就你弟弟一个人用你俩的大屋子。

    一想到自己站半边的屋子以后都是柳风这小子的了，李云心里还是有些不爽的，但是为了不跟柳风一起睡，他觉得这样也不错，反正他妈到时候要是像之前一样跟那些男人离婚，到时候柳风跟他爸净身出户，这么大的家就都是他的了，他等得及，哼哼。

    于是果断办了学校住宿。

    柳风见李云跑了，自己难掩喜悦之情，刚好李灵出差，他爸也在单位看水表读数几天回不来，这下这么大房子就都是他的了，没人故意找茬，也没人欺负他，他快快乐乐地学习，学完习就做饭吃饭，吃完饭跟同学约着去打打球，回来继续学习，然后睡觉——最重要是睡觉也没人跟他抢被子了！下铺都是他的，他想怎么睡怎么睡，睡得安安稳稳舒舒服服的，明天继续快快乐乐去上学……

    “你一个人在家记得手机开机啊，出什么事爸要能联系到你。”柳风临睡前想到他爸的叮嘱，觉得好笑，以前家庭还没重组的时候，他爸当司机给人跑夜班，他也经常一个人生活，能有什么事。但是想来想去，还是没关机，就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美滋滋地睡下。

    结果大半夜的他那手机跟鬼叫一样响起来，他以为是他爸出什么事了赶紧从床上爬起——以前当夜班司机的时候，他老担心他爸爸出事，所以只要爸爸半夜打来电话他都心跳加速，也确实是有那么为数不多的几次是别人跟爸爸的车撞了（夜里开车出事并不罕见，他爸爸算谨慎的），好在人伤得不重，但是他每回都是哭着跑到医院里，还以为失去妈妈后马上也要失去爸爸了。

    一看来电显示，不是爸爸是，是学校打来。

    “哎，是柳风吗？我是男生宿舍的宿管大爷，你哥胃疼得不行，你来学校一趟把他送医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