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受惊的猫

    维塔郊区，斯诺军校。

    天已尽暗，一辆黑色的轿车从市区飞驰而来，在斯诺的侧门口停下。

    车子的门打开，一个高大的男人下了车，他裹紧了身上的风衣，匆匆闪进了侧门。

    他下车之后，送他来的车子并没有立即开走。

    中川夏美坐在车里，注视着柏弘的背影，目送他走进军校。

    不知为何，看着这个场景，她想起了多年前的一个冬天，在法库的小巷子里挨家挨户敲门募捐的往事。

    贫民社区募捐不易，她凭着一股韧劲，敲开一间间公寓的房门，向居民一遍遍的解释社区正在进行的慈善项目。

    能获得捐款固然好，如果不行，她也希望社区居民多参与项目，为自己的社区出点力。

    有一次，她来到一栋公寓的底楼，走廊尽头的那间房，明明听见里面有人，敲了好一会儿门都没有人来开。

    当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她跟这家人莫名的较起劲儿来。终于，在连续拜访一周以后，那扇门终于打开了。

    柏弘出现在门口。

    他身上套了件宽大的T恤，栗色的头发绑在脑后扎了个马尾，面无表情的问她，有什么事……

    这一切，都是往事了。

    夏美眨了眨眼睛，确认再也看不见柏弘的身影，这才下了指令让车子往市区开去。

    众所周知，冰川魔女是柏弘的竞选经理，负责制定他每天精确到分钟的日程表，几乎知道他所有的事。

    是的，几乎。

    除了那些埋在法库小巷子和斯诺教官宿舍里的秘密。

    ※

    贺成业在斯诺过的非常悠闲。

    挂着一个指挥系顾问的头衔，他的主要工作是评估课程，提点意见，连学生都不用亲自带。

    没有考评指标，没有上升空间，也不怎么和同事交往。

    唯一算得上朋友的，可能只有斯诺门口烟酒店的老板。

    无聊的时候，贺成业常去烟酒店闲坐，跟老板天南地北的乱吹一通。

    天黑了之后，他提着从烟酒店里买的东西，回到宿舍。

    比起法库的小公寓，这里显然宽敞多了。贺成业放下手里的东西，靠着床沿席地而坐，顺手在房间中央投了一个真人高度的虚拟屏。

    界面一打开，首页就开始自动播放今天热度最高的新闻。

    “今天下午，民意党的总统候选人柏弘在中心广场举办了迄今为止规模最大的造势会，造势会进行途中被反对者打断，来自维塔大学历史系的乌皮尔斯副教授当场质疑十年前那场边境遭遇战的真实性与正义性。柏弘没有让安保人员把他带走，反而当场与他对质，一一回应了他的质疑。更出人意料的是，乌皮尔斯全面败退后，柏弘在造势会宣布他将捐出名下所有财产，放弃自己所有的财产继承权——一起来看来自现场的报道。”

    女主播话音落下，柏弘和乌皮尔斯的脸同时出现在屏幕上。

    “柏弘！十年前那场战争还记得吗？！低头看看你的双手！上面沾满了鲜血！”

    “让他说——虞云的公民都享有言论自由，无论是支持我的，还是反对我的。”

    “十年前的那场边境遭遇战，战争起因不详。众所周知，柏弘是猎豹特种部队的人，理应执行特别任务，为什么会出现在边境参战？！”

    “战争的起因人尽皆知……”

    “嘭”的一声，宿舍的大门被人推开。

    贺成业抬头看了一眼，只见柏弘站在门口，直勾勾地望着他。

    “长官。”

    “门关上。”

    吩咐了一声之后，贺成业没再理他，继续看虚拟屏上的新闻。

    “……不管有多危险，只要国家和人民需要，猎豹的队员就在那里出现。”

    新闻的主人公关上门，朝贺成业直直地走来，穿过虚拟屏的时候，他的身影和屏幕上的自己瞬间重叠，让人分不清真实和虚幻。

    走到贺成业面前，柏弘跪倒在他怀里。

    “怎么了？”

    贺成业摸了摸他的头发，问道。

    怀里的人蜷缩成一团，抖得厉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贺成业也不再问他，一边看新闻，一边像抚摸一只受惊吓的猫那样，轻轻抚摸他。

    虚拟屏上的柏弘，镇定自若的与乌皮尔斯辩论着，句句针锋相对。

    窝在贺成业怀里的人，却止不住一阵阵的发颤。

    须臾，乌皮尔斯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这根本不能叫战争，只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屠杀！”

    贺成业的手下又传来一阵颤抖。

    “我要杀了他，”柏弘咬牙切齿地说，“这个距离，给我一把5.8口径的狙击枪，一发子弹，我就能打爆他的头，送他去跟他同情的那些魔鬼相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