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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五十三章 老狐狸(4000)

    “?”

    曹丕眉头顿时蹙得更紧,忍不住问道,“子和叔,咱们这次可是秘密行动,为何这几人都这么快便听到了风声赶来为瓬人军求情,可是什么地方出了疏漏?”

    “哪里需要什么疏漏?”

    曹纯摇头说道,“这几人皆在陈留生活多年,早已根深蒂固,而你我虽是秘密行动,但随行也带了数百将士,这便等同于此地无银三百两,如何逃得过他们的眼睛?”

    “子和叔所言极是。”

    曹丕沉吟着点头。

    “不过他们会赶过来倒是我不曾想到的,你父应该也并未想到,否则便不会在前往官渡督战之际将此事交给你独自来办了。”

    曹纯又道。

    “这又是为何?”

    曹丕若有所思的道,似乎已经想到了什么,但还是选择虚心求教。

    “这些人混迹官场士族多年,早已成了见风使舵的老狐狸,就算不是老狐狸的,家中也一定有老狐狸坐镇,对危险的嗅觉比犬只还要灵敏。”

    曹纯继续说道,“因此若我们果真只是例行督查,他们凑过来卖人情、混脸熟倒还说得过去,但我们带了数百将士,他们必然已经嗅到了其中的危险,甚至心里清楚这正是你父的意思,如此情形之下却还是赶了过来,这便十分不寻常了。”

    “子和叔的意思是,我姐夫已经收买了他们?”

    曹丕明知故问道。

    曹纯凝神说道:“而且不是普通的收买,他们这无疑是将自己的仕途与性命捆绑在了你姐夫身上,宁愿站在你父的对立面也要保住瓬人军,我能够想到的唯一可以令他们这些人做到这步田地的可能,便是他们有把柄握在你姐夫手中,如此他们才会做出如此反常的反应。”

    “我姐夫这是背着我父私结党羽,其心当诛!”

    曹丕面露怒色,咬牙骂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他平日里从不参与战事政事,表现的对官职权利也没有丝毫欲望,原来竟都是装出来的,此事若教我父知道,不知该有多失望!”

    “总之,此事暂时作罢吧。”

    曹纯苦笑着道,“如今大战在即,你父又不在陈留坐镇,倘若这几人铁了心要保瓬人军,而你我又一意孤行的话,只怕最终会搞出大乱子,这对谁都没有好处。”

    “不过依我所见,这几个人来此绝不是关心瓬人军,终归还是在卖你姐夫的面子。”

    “因此此事的症结还是在你姐夫身上,若要顺利解决此事,最终还是不能越过他……你也不必忧心,稍后我会使用飞奴将今日的事情向你父如实禀报,这件事已经超出了你我的能力,必须等你姐夫回来之后再由你父亲自处置,他绝不会怪罪于你。”

    论武力,统领着曹营最精锐战力的曹纯没有信心。

    论声势,程昱、朱鲁、王庆……这三个人加在一起便是曹老板都要有所顾虑,尤其如今战事吃紧的情况下,曹老板无疑更加需要谨言慎行,就更不要说曹纯与曹丕二人了。

    “想不到我这姐夫竟有如此能量,此前真是小瞧他了……”

    曹丕闻言亦是自嘲的叹了一声。

    说话之间。

    程昱与朱鲁已经到了近前。

    两人显然已经在路上通过气,程昱作为年近七旬的老资格,率先上前对曹丕与曹纯施了一礼,笑呵呵的道:“见过曹公子,见过曹将军,听闻曹公子与曹将军一早便率人来了雍丘,可是出了什么事情?其实就算有事也不需曹公子与曹将军亲自处置,只需派人前去知会老朽一声,老朽代为处置便是。”

    “见过曹公子,见过曹将军。”

    程昱已经将该说的话说完了,朱鲁便没有多言,只是上前施了一礼。

    与程昱和王庆不同,朱鲁这次赶来可是承受了不少阻力的,最大的阻力来自父亲朱逊。

    朱逊得知此事之后立刻便意识到曹老板可能想对瓬人军做些什么,虽然他并不知道瓬人军平日里是做什么的,因此也不知道曹老板此举究竟是何想法,但却无比清楚此刻贸然掺和此事便等于站到了曹老板的对立面,搞不好可就不仅仅是丢了官职的事情了,说不定可能直接灭族。

    因此他坚决反对朱鲁前来应援,还发动朱鲁的生母与长辈一同阻止。

    然而朱鲁是什么人,他可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犟种,自小脑子里就缺根弦,再加上如今贵为典农中郎将手上有些兵权,情急之下竟命亲卫将父亲、母亲与长辈强行驱散冲出了家门。

    临出门的时候,他的母亲还坐在地上哭嚎个不停。

    朱鲁虽心有不忍,但想到他能有今天皆是吴良这个贵人兼兄弟所赐,如今瓬人军恐怕有难,他若坐视不理岂非猪狗不如,今后又如何面对吴良,如此心一横便策马冲出了城门,正好遇上了同样匆忙出城赶往雍丘的程昱。

    在这之前,朱鲁其实还是有些忐忑的。

    但见了程昱之后,他这心立刻便安定了不少……天塌了有高个的顶着,尽管他这个便宜中郎将官阶尚在程昱之上,但在朱鲁心中,程昱依旧算是那个高个子的,他这么一个过了耳顺之年的老者尚且敢为瓬人军出头,我又有什么好怕的?

    “朱将军,程太守,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过是奉明公之命前来例行督查,因此不曾前去打搅。”

    曹纯依旧还了一礼,轻描澹写的说道。

    “原来是这样。”

    程昱亦是笑道,却又看向横在瓬人军驻地门口的拒马,以及藏于墙后的瓬人军将士时不时露出的脑袋,竟哪壶不开提起了那壶,蹙眉问道,“这……曹公子,曹将军,看这架势方才是不是发生了什么误会?”

    “?”

    曹丕与曹纯闻言面露疑色,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这个老家伙不是来为瓬人军求情的么?

    若来求情不是应该尽量澹化双方的冲突,再给足了他们二人面子,如此他们二人也好顺势撤去,怎么反倒故意提起双方的冲突?

    难道他其实不是来求情的么?

    见曹丕与曹纯有些迟疑,程昱也不再向二人追问,转而扭头看向了立于拒马之后一脸戒备的尹健,开口便是严厉的语气:“尹军候,你可知面前的二位将军是何身份?”

    尹健也搞不懂程昱究竟什么意思,却也只能施礼答道:“回程太守的话,二位将军已自报家门,一位是明公的二公子,一位是明公麾下都尉曹将军。”

    “既然知道他们的身份,却不好生配合二位将军督查,你究竟是何居心,难道你想害了雍丘候不成!”

    程昱厉声斥责道。

    “末将不敢。”

    尹健嘴上说着不敢,却依旧十分固执的答道,“末将也是依规行事,二位将军此次前来督查,一没有提前向雍丘候递交诏令,二没有携带明公的手谕,这实在不符合规矩,末将受雍丘候嘱托守卫瓬人军驻地,若是不依规行事便是玩忽职守,非但辜负了雍丘候的信任,更愧对明公册封的军职,请程太守与二位将军莫要令末将为难……”

    “放肆!”

    话未说完,程昱忽然一声暴喝打断了他,破口大骂道,“你这小子好不晓事,你也不想想如今雍丘候什么身份!”

    “于公,吴将军是明公册封的雍丘候,亦是代明公执掌瓬人军,明公派二公子与曹将军前来督查,那与明公亲自前来督查又有何异,难道明公前来督查自己的军队还需要提前递交诏令不成?”

    “你如今阻拦他们便是阻拦明公,这可是以下犯上的死罪,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于私,吴将军如今已是明公的女婿,那么二公子便是吴将军的小舅子,曹将军更是吴将军的叔父,这与一家人又有何异,难道自家亲戚前来串门还需要携带手谕不成?”

    “你如今阻拦他们便是教吴将军自绝于亲属,区区下属竟敢干涉上峰家事,你真是好大的忠心啊!”

    说着话的同时,程昱却又冲尹健使了个异样的眼神。

    此时程昱背对着曹丕与曹纯等人,因此这眼神也只有尹健一人看的到,只是他是否明白了这眼神中的深意尚不好说。

    然而这番话却令王庆与朱鲁同时紧张了起来。

    “这……”

    二人面面相觑,实在不明白程昱就在搞什么飞机,为何非但没有为瓬人军说一句好话,竟还使劲朝尹健头上加罪名。

    尤其是朱鲁。

    他现在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继续听从程昱的安排保持沉默,否则照这么下去,程昱就要将罪名安到吴良头上了也说不定。

    “?”

    曹丕与曹纯亦是相互对视了一眼。

    他们暂时也不明白程昱此行究竟是来干什么的,不过听起来这番话倒是完全向着他们的……

    “呃……”

    尹健则微微迟疑了片刻,终是施了一礼语气缓和的道,“程太守教训的是,只怪末将头脑愚钝,竟没想到这层关系,末将知错。”

    “知错便要改错!”

    程昱继续沉声说道,“你此前既是依规行事,想来二公子与曹将军大人大量,也懒的与你这一介武夫计较,但这督查可是军中要务,尤其如今局势紧张,此时更是耽误不得,你速速移开拒马迎接二公子与曹将军,接下来由我亲自陪同二位将军完成督查之事,你只管好生配合便是,若敢再有半点推诿,我立即率陈留守军杀进瓬人军驻地,誓要摘你人头!”

    话音落下,程昱立刻又是一个眼神递了过去,生怕尹健直到此刻仍不理解他的意思。

    “这……”

    然而尹健还是有点懵。

    非但是他,王庆、朱鲁、曹丕与曹纯亦是如此,怎么不知不觉中这里便成了陈留守军的主场,仿佛前来秘密处置瓬人军的是他程昱一般?

    与此同时。

    程昱却已经转过身去,笑呵呵的看向曹丕与曹纯,随即做了个请的手势:“二位将军请吧,我们三人一同进入瓬人军驻地行督查之事,这些护卫便没有必要一同跟进来了,雍丘候的治军方略我是知道的,我敢保证瓬人军绝不敢抗命。”

    三人?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瞬间明白了程昱的意图。

    若是仅有他与曹丕、曹纯三人进入瓬人军驻地行督查之事,瓬人军便不必担心虎豹骑伺机夺营,自然也就没有了任何风险。

    另外程昱本身也是个见证人,曹丕与曹纯既是秘密行事,当然不会当着他的面胡作非为。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程昱实在太狡猾了。

    虽然是个人就明白他是来为瓬人军解围的,但从头到尾他都不曾说过一句偏向瓬人军的话,反倒一开始便在斥责尹健,将一堆重罪死罪全部一股脑的往尹健头上套,全然一副一心向曹的忠臣之相。

    就算这次秘密行动真是曹老板的意思,事后曹丕、曹纯回去之后如实禀报此事,他也不曾留下任何口实,难以被归入瓬人军同党之列。

    既独善其身。

    又忠君之事。

    还解了瓬人军之困。

    如此一举三得,这便是他最高明的地方!

    而且瓬人军这次配合了这所谓的“督查”,事后无论是曹老板,还是曹丕、曹纯都无法拿此事借题发挥,双方暂时也没有撕破脸,这亦是一招有效的缓兵之计,至少给了吴良与瓬人军一些回旋的余地。

    “高!程太守实在是高!”

    就连脑子总是缺根弦的朱鲁都已经琢磨过味来,一边对程昱投去敬佩的目光,一边庆幸自己方才听从了程昱的安排,没有对曹丕、曹纯说些头脑发热的湖涂话。

    “唉,我湖涂啊……”

    王庆则后悔起来,我怎么想不到这些,早知道来晚一步,与程昱同行也好啊。

    不过好在他方才也只来得及与曹丕、曹纯说了一句话,而且那话还无关痛痒,倒不是特别碍事。

    另外一边。

    “末将遵命!”

    尹健总算明白过来,当即命人将那拒马移开,更是将瓬人军驻地大门打开,瓬人军兵士整齐立于门内行军礼迎接。

    “……”

    曹丕与曹纯此刻已经没了选择,只得对程昱点头微笑,无奈说了一声“请”。

    我知鱼之乐的曹操喊我去盗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