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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门婢 第72节

    与陈太青的幸灾乐祸全然不同,陈夫人因为自己幸福,便想叫全天下心心相印的少年情侣都能幸福,都能在一起。

    “夫君这么说,岂不是给这两个孩子平添上许多磨难,只是裴六那孩子……可不是轻易能被说动的,你我都能看出,他不自觉的,心里眼里都是贞儿这丫头,难道他自己还不清楚?只愿将来不要失去后才会后悔。”

    入冬的时候,陈夫人和陈太青便动身回西京,临走前,陈夫人拉着沈妙贞依依不舍的说话,还给了她令牌,若是去了西京,可以去陈府寻她。

    而沈妙贞他们,也要回洛京,这几个月,她一次也没有意外遇到温小公爷,早就将他忘在了脑后。

    今年因为年节过的晚,春闱的日子却是固定的,所以今年便在年前进行了科考,一回到侯府,沈妙贞便得了消息。

    她弟弟沈天,中了秀才。

    沈天中秀才的年纪跟裴境是一样的,虽然没能得案首,但这样年轻,也实在算是个小小神童。

    不过秀才跟举人毕竟不能比较,沈天中秀才的事,没能引起更多关注,只有沈家喜的跟什么似的,沈妙贞也请了假,要回去给弟弟庆祝庆祝。

    裴境允了假,却并不以为然,不过是个秀才罢了,他知道沈天的水准,秀才是一定能中的,不过再过三年考举人,却得要好好努力,不然就有些够呛。

    沈妙贞回了家,在门口就瞧见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帮着沈老爹,往门里搬着布袋子。

    沈老爹看见女儿,高兴的不得了,忙叫女儿进屋。

    那男人一回头,两人四目相对一瞧,沈妙贞顿时一愣,这人不是有过两面之缘的裴邺吗?

    作者有话说:

    ? 91、91

    裴邺也是裴氏子孙, 但并非嫡支,虽然跟侯府沾亲带故,却并不是像那些少爷们, 过着奢侈享乐的生活。

    可他不像那些靠巴结着裴家做哈巴狗,靠着侯府指头缝施舍流出的那点银钱过活。

    裴邺虽然也求过裴境, 却也是正经的做些活计, 他干活认真, 心地又实诚, 侯爷二老爷等人,也挺喜欢他,愿意帮衬, 给他机会。

    而他也抓住了机会, 今年给几家有钱人家修园子,赚了不少。

    这样也就不必再住在裴家外院, 跟清客们挤着生活,有银钱赁个屋子, 裴邺可不是个不懂得感恩的人,年节了,他一直想着侯爷二老爷还有六公子,都准备了年礼。

    这一回沈妙贞回家, 居然就遇上了他。

    而且巧合的是,他们家赁的房子, 就在沈家旁边, 是一处小小的四合院。

    沈天从里屋出来,想要招呼裴邺进来, 却没成想姐姐也回家了, 高兴的喜不自胜。

    “姐姐, 你可算是回来了,我跟爹爹大哥一直都想着你。”

    沈天考中了,也多少有了底气,能在姐姐面前抬起头来,到底没有辜负姐姐的付出,现在略微松了一口气,也露出少年人应有的活泼来。

    “姐姐,这位是裴大哥,前些日子搬到咱们隔壁,裴大哥人好,阿爹的风湿犯了,大哥在码头那里做工回不来的时候,都是裴大哥帮的忙。”

    沈妙贞柔柔一笑,福了福身:“多谢裴公子。”

    裴邺并不是不善言辞的人,他在外面跟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不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也称得上舌灿莲花。

    可那条灵活的舌头,此时在面对这个姑娘的时候,却像是被摘掉了,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不是没有见过她。

    在侯府别院的厨房,在六公子的流风阁。

    然而半年多不见,这个姑娘好似更加长开,若说原来还是一朵含着花瓣的羞涩花苞,现在便已经初开半绽,露出灼灼动人的绰约风姿,叫每个看到她的男人,都会下意识的心神一动。

    她好像比半年前,更加的美了。

    裴邺只能嗯了一声,点头示意,垂下头不去看她。

    不能再看了,那是六公子身边的女人。

    侯府虽然乌烟瘴气,可六公子身边规矩森严,从没有流言传出来。

    可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也曾与侯府的公子们相处过,看她身上穿的衣裳,戴的首饰,就与普通丫鬟是不同的。

    而且,他也注意到过,六公子那隐晦的,连自己的都没发现的,充满眷恋的深深爱意。

    像六公子那样的人,怎会将如此喜爱的姑娘,不早早的,牢牢的抓在手中?

    像六公子身边有没有近身服侍的枕边人,他们这些外人是不知道的,他不过是窥到六公子那隐秘的,深沉的爱。

    裴家祖先英俊的基因,在远房的裴邺身上也体现的很明显,虽然他不如六公子裴境那般美的惊为天人,雌雄莫辩,却也是个十足俊俏,非常惹眼的青年。

    麦色的肌肤显得非常健康,刀削斧砍一般的面容,浓眉高鼻,眼窝有些深,比中原人轮廓更深刻些,却出奇的英俊。

    而裴邺的身子那么高,肩膀宽阔,腰间束着一条宽腰带,猿臂蜂腰,身材好的惹眼。

    “姐姐,你这次回来,能在家里住几天?”

    “屋子给你收拾好了,你就住主屋的东屋,我跟阿爹住西屋。”

    沈天邀请裴邺进屋喝杯茶,他本来只是顺手帮忙,还有别的事要做,却不知为何,鬼使神差的留了下来。

    以往也不是没有跟沈天一起坐下喝一杯茶,今日进了他们屋,却不知为何有些局促起来。

    他总能嗅到一股隐隐约约的兰香,淡淡的,悠远而绵长,萦绕在鼻尖,叫他心神恍惚。

    沈天想要沏茶,被沈妙贞阻拦住,她掏出行李中,自己带来的好茶,今年的明前茶还没下来,这些虽然是去年的,却也是最上等的庐山云雾。

    她的煮茶功夫,是被裴境一手□□出的,裴境要求甚高,能够每日给他煮茶,这水平都能出去到哪个茶室做个茶博士了。

    裴境喜欢喝清茶,不喜欢点茶。

    但沈妙贞的点茶手艺也很好,这就是因为裴境的要求,让她学的,必然要学到最好才能满意。

    沈妙贞取了庐山云雾,行云流水的先冲洗一遍,再将第一泡的淡绿色茶汤,倒入茶杯中。

    沈天喝了一口,满脸赞叹:“阿姐,你这泡茶的手艺,都比得上流云居的茶博士了。”

    裴境却只是浅浅的抿了一口,虽然是上等的清茶,味道香气扑鼻,不过不太符合他的口味。

    他在裴境那里,也喝到过这种庐山云雾,六公子爱喝清茶,也爱煮清茶待客。

    莫名的,他就有些不想喝。

    纵然这茶价值百金,是他们这些人平日根本就尝不到的金贵东西。

    “裴公子,不喜欢庐山云雾吗?”

    沈妙贞何其敏锐,她做奴婢服侍裴境的时候,就战战兢兢,认认真真,一丝不苟的完成自己的工作。

    哪怕现在她身份不同了,也有了丫鬟服侍,她却仍旧没有放松。

    对别人的情绪感知敏锐,这本也是她一开始能得公子青眼的缘由。

    裴邺笑了笑,他是个不笑的时候很显得严肃的男人,让人一看会有些心生畏惧。

    然而这样淡淡的笑着的时候,有种奇异的温柔和吸引力。

    “茶挺好的,姑娘的茶艺也很是高超,茶很香甜,不过我比较爱喝煎煮茶,不是姑娘烹的茶不香。”

    沈妙贞有些无措,因为要迎合公子的喜好,她的行李中,并没有带着煎煮茶,这位裴公子是他们家的邻居,又帮了爹爹不少。

    没能把人款待的满意,对于沈妙贞这种姑娘,遇到一点恩德,便想全身心去回报的人来说,实在叫她心中有些不安。

    裴邺自小抗起一家子生计,如何的精滑,怎会不知这么一个小姑娘心中所想。

    他心中一叹,居然有些隐秘的窃喜。

    “姑娘不必往心里去,邺乃是一个粗人,喝不惯这种清茶,觉得煎茶更加味浓,还能抗饥饿,是邺没有口福。”

    他这样说,沈妙贞不再纠结,只是点点头:“以后我在家里备着些团茶,裴公子有空了也可来尝尝。”

    正说话的时候,沈老爹和沈家大哥也回了来,与裴邺说话,显然比她熟络的多。

    沈妙贞松了一口气。

    他们男人说话,她就不好在坐在一边,正好也要收拾行李,里头有许多给家人在云州买的东西,都要放起来。

    东屋是沈天发话,收拾干净了留着给姐姐用,沈老爹觉得女儿嫁出去了,还住在家里主屋,着实不像话。

    但奈何,沈天是家里唯一的读书人,现在又中了秀才,两个庄稼汉,也只能让他当家。

    东屋显然被好好的清扫打理过,墙面糊了干净的白泥,炕是新搭的,被褥也是新的,外头居然还放了一面屏风,做了个卧房和八仙桌的隔间。

    家具并不金贵,不过是榆木打的,看着应该是二手的,有一些磨损的痕迹,但是都被擦得很干净。

    炕的边上,还有个小小的梳妆台,上面有一面铜镜,将人照的略有些模糊,远远没有六公子给她置办的清明镜,将人照的清楚。

    看惯了侯府富贵,用惯了裴境给她置办的那些好东西的沈妙贞。

    却丝毫没有觉得寒酸。

    这个与侯府比起来,显得逼仄又狭小的房间,这么一布置,却像个少女的闺房的样子了。

    “阿姐,你喜欢这个屋子吗?”

    她回头去,自家弟弟倚着门楣,正笑嘻嘻的望着她。

    “是……是你布置的这个屋子?”

    沈妙贞很明白,自家大哥是个老实的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闷罐子,老爹虽然对她有亲情,却并没有像看中沈天一样的看重她。

    不然当初,也不会把她卖了。

    而给女儿留个屋子,还是最亮堂最好的主屋,绝对不是沈老爹的主意。

    “我……我都算是出嫁的人,你还弄这么个屋子在家里做什么,也用不上。”

    沈天还带着稚气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

    一把握住沈妙贞的手,语气不悦:“怎么叫嫁人呢,不过是在侯府做奴婢,等日子到了,我们求个恩典,总能把姐姐赎出来,姐姐还是个姑娘呢,怎么就嫁人了呢。”

    “这里是你的家,当然要给姐姐留个屋子。”

    “我知道,这间房子都是六公子赏赐的,现在说这话,总是底气不足,可姐姐,我会努力,更加的努力,努力考举人,努力赚钱,买个属于我们自己的小房子,我已经是秀才了,可以做姐姐的依靠,姐姐要相信我。”

    他如此维护她,叫沈妙贞眸中酸涩,水雾迅速弥漫了眼眶。

    “你这孩子,说这些话,你还小呢,不必想家里这些事,现在最重要的,是你的学业。”

    “而且……你知道的,我现在已经不是,身契到了就能出来的奴仆,我……”

    每次说起身份的事,她都觉得有些不堪,尤其对着弟弟的时候,更是说不出口。

    沈天显然也有些读书人的傲气,他们家能过这种好生活,他能上洛京书院,能考中秀才,全是拜六公子的帮助,提携。

    他并非不知恩图报,感恩之余却觉得屈辱,觉得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