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1章 再忆阿婵

    我是静观着，可覃村长那边却也出奇的安静，仿佛那场让他丢面子的事根本就没有发生过！

    正如前清大学士纪晓岚所言：事出反常必有妖！

    在医院里躺了一个星期后，村书记出院了；他出院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来到我家，跟我商量有关承包七星漳的事。

    虽然我去现场查勘过一回，也只是在冰天雪地里走马观花，加之在农活方面我是个外行，根本看不出什么门道来。

    对于承包的事，我爸始终持反对的态度，他的意见是：承包后养鱼咱没技术；继续种水稻，成本重；前期的水利改造、种子、人工、农药、化肥、中期的田间管理、还有公粮上缴等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没有几个插田的人发了财的！解放前的地主，也是靠田土出租，没有人会自己去种的！

    因农药、化肥等主要生产成本的逐年攀升，而国家对粮食的收购价格上涨幅度又小的可怜，加上外出打工的人赚回来的钱也越来越多，腰里越来越硬茬，致使留守在家的人对种田失去了基本信心，普遍都只种了能完全满足全家人吃饭的田，剩下的要么就送给了那些愿意插田的勤快人去耕种，要么就干脆荒弃。

    直到2004年开始，国家为了确保国人的粮食安全，先后出台了农作物良种补贴、种粮农户直接补贴和农资综合补贴等三项强农、惠农、富农政策，放开了粮食收购价格，鼓励农民种田；2006年开始又取消了农民的上交，才渐渐提升了农民种田的积极性。

    然而，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国家的惠农政策一下达，又成了个别村干部的油水来源；虚报耕种面积和作物、截留荒弃的田地补贴、巧立收费项目等花样琳琅满目；没有几个村能敢张榜国家的具体补贴标准和收费的红头文件，都是由村干部说了算！

    有几个醒事的，都跑出去看外面的世界了；留下的，都是些老实巴交之人，谁还会去质疑这些事？有补总比没补强！

    这就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兄弟普遍的心理特征！

    其实，还有一个更棘手的问题：七星漳的田，不属于一个组，由于是甩亩，全村的每个组都分有一点，导致每户都有份；加上与覃村长这么一闹，他势必会给我出难题，肯定不会答应；上百户农家，只要有一户不同意都很难成行！

    就像现在的商住小区，每户业主都要按照购房面积向当地的房产管理部门缴纳一定的房屋维修基金，而且数目都不少；但在申请使用的时候，务必有70%的业主签名画押才能申请，有一户拒绝都别想拿到原本属于业主自己的一分钱！

    业主拿自己的钱去修缮自己的住房和公共设施都还要盖上十几口红印，说出几箩筐的好话才能勉强如愿！

    这又是怎样的地方政策与逻辑啊？！

    聊了片刻，村书记提议，带我一起去现场再仔细勘察一遍；刚走到离漳还有一里路远的地方，就远远看见覃村长领着两个人在田埂上缓慢的行进，时而还挥臂指手。

    “书记！覃村长身边的两个人您认识嘛？”

    “不是我们村的！”

    “看样子，也是来查勘的！”

    “应该是！不然的话，一年到头，覃村长都来不了几回；他的田也是送给他哥插的，只要了供家里人吃饭的谷！”

    无事不登三宝殿！

    “您有听他透露过这方面的信息嘛？”

    “盘活七星漳，是村里研究的来年计划，也上报了镇里，覃村长自然晓得；至于他个人对七星漳有没有动心思，我就全然不知了；他行事一向都很缜密，在未成事之前外人知道的极少！”

    见我们走近，覃村长装作没有看见，带着人就径直往前走了。

    看来，覃村长也在打这里的主意了！

    上次，我独自过来时，眼前还是一片雪景，看不到多少实质性的地貌；现今，竟然是成了一个小湖泊。

    据书记介绍，今冬的雨水较往年偏多，又前后下了两场雪；为了保证明春耕种时的田间用水，村里关闭了直通灌渠的水闸，所以就形成了眼前的模样；若是农忙需要用水，上游有灌渠引进从沅水直接放进来了的河水直达漳内；只是漳内地势低洼，每逢下大雨，上游的雨水都会往漳里灌，水闸口太小，雨水排量不足，就容易导致漳内成积，淹没漳内的农田。

    “辉辉！不瞒你说，七星漳内种水稻确实只能种一季中稻，要是搞水产养殖，只要加高加宽四面的堤埂，防止渗漏，倒是一个天然的地理条件，至少进水不用担心，这就解决了一个很大的问题！”

    “叔！照您说，这里搞水产养殖的条件确实不错，关键是我什么都不懂！到时候，不仅费工费时费脑力，几十万扔进了水里就冒了几个泡，还落得别人看笑话！”

    “村里上报七星漳的盘活计划后，镇长给我提了个醒；上半年，他参加了由县里组织的一场外乡特种水产养殖成果观摩会，参观了当地的淡水珍珠与家鱼混养规模养殖；他们就是利用当地的内湖和低洼农田，以对外承包和农户入股的形式搞起来的，还引来了浙江老板来投资！他们提供养殖技术，珍珠开采后他们全部上门包收，根本就不用担心销路！”

    浙江和福建沿海，是当时海养珍珠的主要产地，海养珍珠虽然光泽靓丽，但海水养殖的成熟期长，随着国际市场对珍珠的需求量不断加大，海养珍珠成了供不应求之势；于是，精明的闽浙珍珠商人把目光转向了两湖的淡水流域，提供养殖技术，包收货源。

    因我所在的县域一半丘陵一半是湖垸；湖垸内大小湖泊众多，也是天然的淡水产养殖场；只是早几年的甲鱼养殖产业的折戟沉沙，让原本异常红火的特种养殖一蹶不振，成了投资人永久的痛！

    珍珠养殖的项目引入，并非政府招商引资的能力所为，据说还得感谢当地一个年轻的漂亮妹子，去浙江打工时结识了一个收、养珍珠一条龙的本地大老板；是她说动了老板，将其带回了老家；本地天然的养殖条件令大老板兴奋不已，当场拍板决定投资！

    这一下，又盘活了全县的特种养殖经济；经过多年的积累，渐渐成了我县的支柱产业！

    然而，有利就有弊！

    淡水珍珠，也就是大家熟知的河蚌体内的碳酸钙，主要是靠吸食肥水滋生的微生物来生长并逐年形成；而产生肥水的资源主要是依靠养鸡场的鸡粪发酵后扔进水里，再每个月更换一次水源；每年的5到9月，是水中微生物的主要繁殖期，也是珍珠的主要生长期；每到换水的时候，墨绿色并带有浓烈臭味的水整日整夜地排进了周边的沟渠，而堆积的鸡粪在高温时节更是臭的掩鼻，给周边的生态和水资源环境造成了严重的污染。

    在近几年，随着国家对环保的重视，强烈要求用复合肥取缔了传统的鸡粪养殖珍珠；还关闭了一些大面积的深水养殖场；但复合肥所产生的肥水效果远远不及鸡粪，致使珍珠的生长期延长；养殖户考虑到成本，就渐渐选择了放弃；昔日的阳光产业又偃旗息鼓了。

    感谢村书记！

    让我于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阿婵！那个古灵精怪的富家女！

    她家里可是珍珠饰品的制造商啊！

    若是真想学着养珍珠，货的销路就不用愁了，可以直供，还减少了中间商的环节！

    只是她在深圳的珠宝店开张后，我只去过两回；自从曹姐案发后见过一次面，之后我就没有再联系过她。

    各自安好，互不打扰！

    时间，是最好的忘情水！

    村书记的提及又勾起了我存封已久的记忆！

    “叔！那个养珍珠地地方远吗？”

    我对珍珠养殖产生了一些兴趣。

    “不远！那地方我熟，就在白果树湾的对面，隔江相望；要不是有防洪大堤的遮挡，站在白果树下就可以看到对面的养殖水面！”

    “明天您有空吗？带我一起去参观一下吧！”

    “好啊！”

    第二天一早，我跟村书记就出发了；在渡轮上，刚好与下车抽烟的镇长不期而遇。

    “镇长！”还是村书记眼尖。

    “这么巧！”

    “镇长这么早去哪？”

    “我去县里开个紧急会！你们也是去县里吗？”

    “我跟小夏去对河的珍珠养殖基地参观参观，看有什么可以借鉴的地方！”

    “好啊！早就应该去啦！怎嘛？小夏有承包你们七星漳养珍珠的想法？”

    “还没有呢！镇长！我只是有点好奇！待在家里没事，就把书记绑了过来！”我没有撒谎。

    “应该的！致富的样板就在眼前，你要好好向别人取经，争取把你们湾里的人也带动起来，拓宽点致富的门路！七星漳可是个金饭碗呐，埋在田里太可惜啦！”

    官场上的人，只有在酒局上才能讲点属于自己本性的话，哪怕是吹嘘；其余的时间多半都是明显的官调。

    “那是！那是！小夏年轻，搞得事！”村书记维诺地直点头。

    差不多半小时的过渡，也就被镇长以洗脑般的陈词猛攻而占有；虽然河风凛冽，但心里还是有些温暖；毕竟，镇长的视野还是比较开阔，思想不守旧，心里对麾下的子民还是有牵挂！

    真希望像镇长这样的地方父母官能多一些！

    与村书记在当地的一家规模不大的养殖场走马观花地参观了一溜后回到家里，我给阿云打了电话，要他从惠州返回的时候绕道深圳，根据我提示的地址去东门那边找阿婵，取回她的电话号码；早年，虽然留有她的店里座机号码，但已于无意中丢失。

    难道这又是冥冥之中的天意？

    这些年过去了，不知阿婵过得怎样？洞庭鱼歌的岭南打工那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