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书院 - 历史小说 - 三国之银狐在线阅读 - 第六十四章 眼看他起高楼

第六十四章 眼看他起高楼

    建安十一年九月,在对峙了将近一年之后,蔡瑁终于发起了进攻。

    目前刘表的兵力是非常雄厚的,除了在南阳布置了约五万兵马防备陈兵颍川、汝南的曹操以外,剩下还有十多万大军在外征战。

    襄阳周边还有自家外甥张允手握三万精兵,然后就是江夏水军黄祖,上次大败之后,损失两万余众,又增兵一万,现在有五万人左右,陈兵于豫章长江沿线,发起对江东的进攻。

    南面的刘磐手里还两万人,最后就是蔡瑁手中的四万,但张鲁的兵力比蔡瑁多一万,所以从去年到现在,蔡瑁都一直只是控制了巴郡南部,并没有向北进攻。

    一直到今年年底,刘表再为蔡瑁增兵两万,让他的总兵力达到了六万人。这样再算上荆州全境各地的郡兵,刘表的总兵力大概是二十二万。

    虽然弱于赤壁之战前得到了整个北方的曹操,但已经跟官渡之战前的袁绍差不多,而在袁绍官渡和仓亭大败以后,实力就锐减,二十多万的军队也就只剩下十多万,因此此时的刘表一跃成为天下诸侯之首。

    不过刘表的问题也很严重,一是年龄太大,后继无人。二是他树敌太多,西有刘璋、张鲁,东有孙权,北有曹操,除了南面交州被他派遣的交州刺史赖恭,苍梧太守吴巨占领以外,三面皆敌。

    所以荆州各大世家看好他的人不是很多,除了蔡蒯二家全心倒向刘表以外,其余各大世家都有别的算盘。只是摄于目前刘表势力强大,无人敢反对,无人敢不从,无人敢叛乱罢了。

    这些年来刘表一直在征兵,他治下人口千万,征个二十万大军还是绰绰有余。只是征兵还需要训练,因此即便是开战之后,也需要抓紧时间在后方训练新征召的兵卒。

    现在刘表又征召了两万士兵,进行一年训练之后,给蔡瑁增兵过去,让蔡瑁的总兵力终于压过了张鲁,使得他总算是有了胆气可以与张鲁决一死战。

    实际上荆州不缺兵,不缺粮,唯独缺时间。

    士兵需要训练,粮草也需要运输,但刘表等不起,从今年开始刘表就觉得身体已经很不适,虽多番请名医诊治,可总归是到了这个年纪,身体力衰,抵抗力低下,很难恢复。

    因此刘表屡屡催促前线的黄祖和蔡瑁,尽快取得战果,不说灭掉江东和益州,至少也要打败孙权和张鲁,完成对益州与江东的战略压制。

    奈何孙权占据天险,短时间内无法攻克。唯独张鲁是自汉中南下,占据了汉昌和宣汉,汉昌的地理位置比较优越,易守难攻,可宣汉也就是后世达州市,无险可守,因此双方在此交战。

    只是蔡瑁兵少不能克,反而被张鲁打了回来,而且还丢掉了渠县,导致他不得不退守垫江,也就是后世四川省的广安市以及合川市一带继续与张鲁对峙。

    如今兵力大增,蔡瑁决定发动全面进攻。

    于是兵分三路,一路由部将韩晞越过华蓥山,到达后世四川邻水县,走陆路北上进攻宕渠县以及宣汉县。

    一路由部将刘虎率领,自垫江直接北上,走陆路从宕渠县西南方进攻。

    最后一路由蔡瑁亲自率领,走水路溯江而上,沿着潜水,也就是后世巴水河渠江,从垫江进入潜水,向着宕渠县而去。

    双方的情况与后来张飞和张郃交战的瓦口隘之战极为相似。

    只是张鲁并未在宕渠县南面的瓦口组织人马防御,而是选择了全面收缩,将宕渠县的兵力全部退守平乡,也就是后来西晋所设的平州县,后世四川省巴中市平昌县。

    此地当时为米仓道重要隘口,易守难攻,蔡瑁不得克。只能选择东攻宣汉,但当时宣汉也是一个关卡,是巴蜀道的重要隘口,位于后世达州市北面凤凰山以东,扼守不曹水以及铁山,也就是后世达州州河以及凤凰山。

    巴蜀道便是后来的荔枝道,开凿于汉代,在三条汉中通往巴蜀的道路当中最难走。刘璋此时扼守白水关和葭萌关,把最好走的金牛道占据,张鲁夺取巴郡,便由米仓道和巴蜀道南下,与蔡瑁交战。

    现在张鲁的兵力全面收缩至平乡与宣汉,就相当于把兵力控制在了大巴山的进巴郡路口,有些类似于诸葛亮一出祁山,假如打败郝昭占据了陈仓县一样,拥有很大的战略主动性。

    一旦蔡瑁退兵去攻打刘璋,张鲁随时就能出兵过来参与其中。

    所以如果要想得到益州,就必须把张鲁打回汉中去,至少刘表的军队要控制住汉昌县和宣汉县,也就是巴中市与达州市,这样才能扼制住张鲁再次南下的企图。

    在这种情况下,蔡瑁也没有别的法子,只能选择强攻。他的想法是先易后难,集中力量先破宣汉。

    宣汉守军不多,在围困了近百日之后,守军确实抵挡不住,往北逃入了巴东关,巴东关也是个关卡,晋朝设为东关县,后世就是四川万源市。

    等到建安十二年年初的时候,蔡瑁就已经拿下了宣汉,兵锋直指汉昌。

    而与此同时。

    黄祖也再次南下江东,于建安十一年下半年八月发起了对江东的进攻,双方于皖口大战,交战六十余日,最终江东败退至枞阳虎林。

    到十月份黄祖趁胜追击,双方又于虎林交战,打到建安十二年年初,江东再败,退往南陵,同时孙权按照周瑜的建议,在后方长江支流的濡须水与长江交汇处建造城池,名为濡须口。

    等到了建安十二年年初的时候,蔡瑁和黄祖的进攻都已经取得了不小的优势。

    甚至黄祖已经派人进攻庐江,将朝廷任命的扬州刺史刘馥驱赶走,当时庐江尚有梅乾、雷绪、陈兰等地方豪强势力盘踞,黄祖大军一到,这些人纷纷前来投奔。

    一时间刘表势力极具膨胀,东得豫章、庐江,几乎要平灭江东。西取整个巴郡,兵锋甚至在威胁汉中。几乎整个南方,都像是要被他所夺。

    “哈哈哈哈哈哈。”

    荆州襄阳,刘表所在的皇宫之中,厅堂内,得到了蔡瑁黄祖战报的刘表此时非常高兴。

    一旁贾诩和蒯越陪同着,他看着二人笑呵呵地说道:“德珪已经拿下了宣汉,现在正在猛攻汉昌,一旦汉昌被朕所得,则张鲁再无南下的道路,朕就能轻易平灭刘璋了。”

    “恭喜陛下。”

    蒯越连忙说道:“不出一年,益州将为陛下所得。”

    “咳咳咳。”

    刘表因心情激动咳嗽了两声,旁边服侍的奴仆连忙递上水,喝了一口润润嗓子,这才说道:“不止,元阳新得了庐江,庐江多有豪强数万前来投奔,他的兵力已有十余万之众,即将攻克江东。”

    贾诩微笑道:“眼下曹操还在与二袁交战,无暇南方,陛下得到益州与扬州之后,便可以派一上将兵出武关,乃取关中,再自益州和关中夹击汉中,如此天下已得三分其二,到时候便可以兵分三路,一路出关中,一路出南阳,最后一路出江淮,消灭曹操二袁,北上定鼎关东,再兴炎汉之志!”

    “唔”

    刘表沉吟道:“既是曹操与二袁相争,为何朕不直接出兵南阳,先灭曹操,再破二袁呢?”

    贾诩摇摇头:“关中和汉中易得,然曹操和二袁兵马众多,短时间内无法攻克,三路出兵最是稳当,若是急得曹袁联军,恐怕要耗费的时间更多啊。”

    “朕知道了。”

    刘表不置可否地摆摆手。

    三个人又商议了一些别的事情,等到散会之后,刘表的目光略微阴冷地在蒯越身上打了个转。

    最近这段时间他也想了很多,长子刘琦虽然英明神武,可无后终究是大问题。

    刘琮也就一个儿子,把刘琮的儿子过继给刘琦的话,显然不行。

    所以刘表最后是打算还是传位给刘琦,毕竟将来如果刘琦实在无后,最终也只能把位置留给刘琮的儿子。

    但这个刘琮的儿子是蔡家女所生,因此为了以绝后患,刘表打算在得到整个南方之后,就将蔡瑁和蒯越赐死,防止将来刘琮被蔡蒯控制,影响到他的孙子。

    而之所以不一步到位,赐死蔡瑁蒯越之后让刘琮继位,主要还是刘琮过于懦弱,且才能不及刘琦,恐怕他压服不住贾诩和沈晨。

    是的。

    贾诩和沈晨就是刘表打算为刘琦留下的两大遗产。

    贾诩现在虽然地位高,可在荆州一无家族,二无根基,即便是他死了也不可能把持住朝政。

    沈晨则与刘琦关系亲密,而且能力超群,乃是济世之才。

    这样老一代有贾诩来辅佐朝政,年轻一带有沈晨操持军务,刘琦也不至于青黄不接。

    将来就算是自己病死,自己创建的新大汉,也将会延续下去。

    可惜啊。

    要是自己能多活几年,哪怕再活十年也好。

    刘表看着贾诩蒯越离去的背影,一直强忍着的不适终于忍不住,剧烈咳嗽了起来,脸上苍白得像是没有了血色。

    每年冬天他就觉得身体不好,健康每况日下。

    虽然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但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恐天命不久了呀。

    刘表的脸色已满是阴霾。

    “太傅。”

    蒯越出了皇宫之后,看着贾诩准备登上马车,便笑着说道:“太傅每日下朝,便独居家中,同僚有聚会也推辞不来,这般孤僻却是不好。”

    贾诩听到这句话就停下了蹬车的动作,回过头微笑着说道:“我性格喜静不喜动,因而一些不重要的小聚一般也就推掉了。”

    “若是我邀太傅去家中小坐,也是不重要的小聚吗?”

    蒯越问道。

    贾诩便笑道:“若是司徒相邀,自无不可。”

    “请。”

    “请。”

    蒯越上了马车。

    两个人的马车一前一后,向着蒯越的司徒府而去。

    贾诩在荆州从不树敌,但也很少去结交朋友。

    因为他知道一件事情。

    那就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特别是在这种世家林立,关系错综复杂的荆州之地。

    你和这个人交朋友,他的敌人就会认为你跟他勾结在了一起,平白无故树敌。

    所以孤身一人看上去孤立无援,可正因为如此,别人也不会冒着巨大风险去招惹刘表身边目前最看重的人。

    甚至连蔡瑁和蒯越也不愿意得罪贾诩。

    贾诩没有家族和根基,虽然被刘表看重,可不会威胁到他们的家族利益,因此双方保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

    但如今。

    蒯越主动相邀,显然也是有拉拢之意。

    马车很快到了司徒府。

    在蒯越的邀请下,贾诩跟着他一路来到了司徒府后园。

    二人在后园亭内相对而坐,有奴仆奉上煮好的酒与茶水,还有一些糕点点心。

    等周围四下无人,蒯越才举起茶杯对贾诩说道:“不知道太傅是喜欢喝茶还是喜欢喝酒,以前荆州也有饮茶之风,但最近却是起了这种炒茶,不知道太傅喜不喜欢。”

    贾诩也举起茶杯笑道:“此茶初尝苦,回味却是甘甜,我亦甚喜。”

    “太傅喜欢就好,请。”

    蒯越举起茶杯做了个请的姿势,然后抿了一口,等到贾诩也喝了一口,都放下杯子之后,他才又说道:“陛下现在有些急了。”

    “是有些急了。”

    贾诩微微点头道:“这些日子屡次催促蔡将军和黄将军进攻,连下诸多道手令,虽然二位将军也小有战果,但如此催促,恐怕急切中出差错。”

    蒯越皱眉道:“先生取南方再得关中汉中乃是绝佳之上策,我们可以先观曹操与二袁相斗,再三路拿下关东。可陛下的意思好像是要在夺取整个南方之后,就立即出兵北上袭取中原,这岂不是逼曹操与二袁相联。”

    贾诩抬起头,建安十二年的年初二月正是天朗气清的时候,但却总归有些清冷,他轻声说道:“陛下年岁很大了,宫中清冷,据说每年冬天都会小病一场,有些心急,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我就怕陛下如此急促,反而坏事。”

    蒯越苦笑道:“现在荆州兵马众多,徐徐图之,方为上策。”

    “可是陛下等不起啊。”

    贾诩叹道:“天命有数,岂是人力能为?”

    蒯越沉吟许久,倏尔说道:“太傅以为,陛下三位皇子,谁能够继承大任呢?”

    “司徒不是觉得二皇子可承吗?”

    贾诩话说得滴水不漏,他其实从没有给刘表提议过谁当太子,当初只是建议刘表问问沈晨的意思。

    后来刘表每次询问,他都借口推辞,即便是开朝会的时候,也从来不会发表意见。

    所以荆州朝廷上下都不知道贾诩到底支持谁。

    虽说贾诩因为没有根基和参与到荆州利益集团当中而不被大家视为敌人,可也不会因此轻视了他的态度。

    毕竟他也许就是唯一能够影响到刘表做出决定的人。

    今天蒯越邀请他来,其实也是因为蒯越知道刘表身体越来越差,很有可能就这几年内死掉,所以才想拉拢贾诩,让他支持刘琮。

    但可惜贾诩不想参与其中,所以说话模棱两可。

    蒯越皱眉说道:“大皇子坐镇寻阳,最近陛下屡次封赏,似乎有要封王之意,此事太傅怎么看?”

    贾诩笑道:“大皇子于黟县大败江东军,救回黄将军,如此大功一件,封赏也很正常。”

    “太傅应该明白,大皇子无后。”

    蒯越目光盯着他道:“一旦陛下有恙.即便大皇子有接替皇位之心,将来南方之主,可能也不会是他。”

    “这我自然清楚。”

    贾诩抬头看了眼天色,起身说道:“只是这毕竟是陛下的家事,我们这些做臣子的也难以插手。天色不早了,不若今天就到此如何?”

    蒯越忙道:“太傅不再坐坐?”

    “算了。”

    贾诩苦笑着说道:“司徒应该也清楚,我今日来赴宴,已经是冒着被陛下猜忌的危险,这是我能够给予的最大善意。”

    蒯越自然知道,沉吟片刻,便说道:“我送送太傅。”

    说着二人便往亭外去。

    两个人就这么走着,边走边闲聊。

    过了片刻到了门厅,眼看贾诩就要出了司徒府邸,蒯越忽然拉住他道:“太傅,我还有一事不明,想请太傅为我解惑。”

    贾诩说道:“司徒亦是天下有识的智者,我不过是个西凉的愚陋之徒,又有什么能为司徒解惑呢?”

    蒯越脸色非常凝重地对贾诩说道:“我是想问,二皇子真的没有登基的机会吗?”

    “有。”

    贾诩左右看看,周围卫士都很远,沉吟许久,才低声说道:“公与德珪薨,二皇子方能登基。”

    蒯越与蔡瑁现在都被刘表封侯,因此贾诩用的是一个“薨”字。

    但也正是这个“薨”字,让蒯越脸色阴沉下来。

    他是个聪明人,刘表在担心什么他自然清楚,只是之前自忖跟着刘表忠心耿耿多年,刘表不会如此绝情才是。

    可现在一想,帝王心术,岂能有私情?

    自己和蔡瑁与二皇子刘琮交往极深,一旦刘琮登基,那么整个南方,实质性的控制就在他蒯越和蔡瑁手里。

    刘表再蠢也知道防备。

    所以一旦整个南方到手,北方依旧还处于战乱当中,刘表根基稳固之后,完全可以腾出手来把他和蔡瑁赐死。

    如果是在南方到手之前赐死他们属于自毁城墙。

    可占据整个南方后,只要不立即对曹操用兵,那就没有了外患之忧,赐死他蒯越和蔡瑁,就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那他到时候也是必死无疑。

    一时间。

    蒯越的心情像是沉到了海底,心中的阴霾挥之不去。

    “司徒,我言尽于此。”

    贾诩双手笼在袖子里,向着蒯越拱手一礼,微微一笑道:“告辞了。”

    说罢转身离去。

    留下脸上阴晴不定的蒯越,还在原地发呆。

    眼看他起高楼,

    眼看他宴宾客,

    眼看他..

    楼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