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1 (4)
【李思琴】 就快要到午餐时间了，我陪着子帆去他的房间休息，而伯父、伯母与子薇则在厨房准备午餐。 子帆一进门，立刻瞪大双眼的望着我，「你打扫了我整个房间吗？」 我笑瞇瞇地从他身旁走过，「是啊，跟子薇还有伯母一起打扫的喔！」 子帆蹙眉，头往后仰，闭起双眼，拖着沉重的脚步从我身旁走过，「天啊，天啊，我的天啊……」接着，他直接扑到自己的床上。 他说的话加上他的动作，看起来有些可爱，我笑着跑到床边，「哈哈哈，你在干嘛啊？只是打扫个房间，有必要那么崩溃吗？」 子帆翻过身，脸面向天花板，依然闭着双眼，「你们一定全都偷看过我所有的抽屉还有柜子。」 我笑着坦承道，「哈哈哈，对啊。」 「受不了。」子帆深深的叹了口气，右手轻轻抓着胸前的衣服。 我坐到床头，思索片刻，开口问道，「你是不是不舒服啊？」 他翻过身侧躺着，有气无力地答道，「没有，只是很累而已。」 但是他看起来绝对不只是累或是想睡而已，「医生说你还不能跑步或是快走喔，最好是不要走太久，还要多多休息，小心不要感冒，要是咳嗽了对肺会造成负担。」 「难怪从刚才开始呼吸就有点不顺畅。」子帆像是自言自语般，无意间地脱口而出。 我震惊的将他整个人翻过身，「你说什么！？你从刚才开始就呼吸不顺畅！？」 他支起身，瞪大双眼望着我，「咦！？我刚刚说呼吸不顺畅了吗？」 我摇晃着他，「说了！你说了啊！」 他不敢相信，「没有吧，你听错了！」 我吼着，「才没有！你这个笨蛋！不舒服要说啦！不要一直忍着！」 「好啦。」子帆可能是累了，没有再继续跟我吵下去，又躺回床上。 我望着他，他看起来好像真的有些体力不支，「很睏吗？」 他轻轻点头。 我将他的帽子摘下，轻抚着他的头发，「睡一下吧，我会在这陪你。」 「不用陪我。」子帆轻声说道。 「我想陪。」我继续温柔的抚着他的瀏海。 「好吧，随便你。」语毕，子帆缓缓闭上双眼。 不到几分鐘，他就睡着了，我缓缓地拉起棉被，盖到子帆身上。 果然，他才刚出院，身体一定还很不舒服吧，只是回家这段路就累成这样了，不过，或许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即使充满不安及害怕，他也必须勉强自己去面对他的家人，这可能也给他的身体还有精神上造成些许的负担吧。 我静静的望着子帆的睡顏，虽然都是一样的脸蛋，但还是和昏迷时的神态不太一样，现在在我眼前的子帆，只是太累而睡着的子帆，只要我呼唤他，他就会醒过来，不像昏迷时那样，不管怎样叫他，他都没有任何反应。 我感到很放心，也很安心，同时，我发觉了在我的内心深处，是多么害怕失去子帆，失去那个我最爱的他，我的生命将会因此而变得不完整，所以，只要子帆能够健康，要睡多久都行，就算好几个月都不和我出去或见面也行。 就在我沉浸在自己世界的同时，伯父缓缓打开门，小声地问道，「他睡着了？」 我走到门口，关上门，「是啊，先不要叫他起来吃饭好了，他好像从刚才开始呼吸就有点不顺畅。」 伯父非常担心的问道，「他不舒服吗？要不要回医院一趟啊？」 我摇摇头，「好像不至于那么严重，等他醒来后再看看状况吧。」 「好吧，那就先给他休息吧，我去和他们说一声。」伯父点点头，转身准备离去。 「抱歉，难得你们用心煮了这顿饭。」 他回过头，「不会啊，晚上再弄给子帆吃就好了，啊，你现在要下来一起吃吗？」 我想了想，微笑道，「好啊。」 ＊ 晚上六点整，我站在子帆床边，他的睫毛微微颤抖着，好像在作梦。 「子帆，起来吃晚餐囉。」我轻轻摇了摇他的肩膀。 「嗯？」他翻了个身，微微睁开眼，头发凌乱的他看起来依然帅气。 我走到衣柜想要拿外套给他穿，翻了翻里面的衣服，才发觉他竟然没有厚外套，在医院穿的那件灰色外套竟然是他最厚的外套！？ 「子帆，你该不会没有厚外套吧？」我转过头望着正在穿灰色外套的子帆。 「嗯？我忘记了。」他打了个哈欠。 我皱着眉关上衣柜，「真是的，星期一放学后我会和祈杰一起去买给你的。」 子帆站起身，「好啊。」 我吃惊的望着他，本以为他会拒绝我的，但他竟然一口答应。 我走到他身旁，「有睡饱吗？还有不舒服吗？」 子帆轻轻点头，「嗯，我现在很舒服，復活了。」 我轻笑着，「哈哈哈，什么復活啦，走啦！去吃饭吧！」 我开心地拉着子帆走下楼，一起走进饭厅，餐桌上已经摆好五副餐具，伯母与子薇正端着一道道菜，伯父坐在位子上，挥手要我们过来。 「子帆，身体还好吗？」伯父问道。 子帆点头，又恢復成那面无表情的样子。 「你坐这里。」我叫子帆坐到了伯父对面，而我则坐在多出的那个单一位子。 伯母与子薇端好菜，也坐了下来，子薇坐在子帆旁边，而伯母坐在子薇对面，也就是伯父旁边。 「开动吧。」一听见伯父的话，我与子薇以及伯母同时拿起筷子与碗，开始大快朵颐。 吃了一口青椒牛肉，我望向子帆，他一动也不动的。 伯母好像也注意到了，开口道，「子帆啊，这是我和你爸爸一起做的菜，快吃吧。」 「好。」子帆回应，缓缓伸出左手，拿起摆在碗右手边的筷子。 这样不顺畅的动作，让我瞬间明白了，子帆的家人不知道他是左撇子，而子帆刚才在想这件事。 我看着伯父与伯母，很显然的，没有人发觉有那里不对劲。 子帆家吃饭时，大家总是会热络的聊着天，所以自然而然的，子薇开始和大家聊起学校的同学，伯母与伯父一边吃着饭，一边好奇的向子薇发问，接着大家一起哈哈笑着。 我虽然也听着，一起笑着，但其实在偷偷注意子帆，他低头吃着碗里的白饭，没有笑，也彷彿没有在听一样。 我再次望向大家，这次换伯母开始聊起有关一位傅太太的事情，伯父与子薇仔细聆听着，他们聊得非常忘我，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这几天和他们住在一起，我发现晚餐是他们家一个重要的、维系感情的时间，所以他们理所当然地投入在这里面。 因为我们家也是如此，所以我刚住进来时很快就习惯了这样的模式，但是子帆从来没有和他们一起用过餐，他现在的内心一定很混乱以及不知所措。 我继续偷偷的观察子帆，他缓缓伸出手正要夹伯父面前的那道菜，伯母也伸出手要夹同一道菜，子帆就又默默收回手，吃了一口碗里的白饭。 子帆难道是怕与他们相撞，所以不敢夹菜吗？ 接着，子帆永远只夹自己面前的那道菜，配着碗里的白饭，从他的表情中，我看不出任何情绪。 大家刚好聊到了自已喜欢的歌手，子薇有些激动地叫着，右手微微的碰撞到子帆的左手，子帆的手又缩得更里面了，连菜都没有夹，只吃着白饭。 我皱着眉，怎么会这样…… 伯父与伯母笑着子薇的动作，伯母也开始聊起自己喜欢的歌手，伯父抬起头，望着子帆，「子帆，一起聊天啊。」 子帆吓了一跳，果然，他从刚刚开始，灵魂根本就都不在这。 伯母也转向子帆，「你有喜欢的歌手吗？」 子帆的表情有些紧绷，「没有。」 他们三人原本那种愉悦的表情慢慢冷却下来，笑容也缓缓褪去，子薇说道，「哥你从刚刚开始就都没在听我们说话吧？和我们一起聊天啊。」 子帆没有回应，看得出来他已经开始想要逃了，情况实在是有点不太妙啊。 伯母换个话题，开始聊起时装秀以及时尚杂志上的东西，伯父对那些东西没有什么兴趣，子薇露出笑容，继续和伯母聊。 她们一讲到在伸展台上跌倒的事情，三人又同时大笑出声，我也不经意地笑了，视线偷偷移到子帆身上，他依然面无表情的。 伯父与伯母好像也注意到了，突兀的停止笑声。 子薇疑惑的问，「怎么了？」 伯母对子帆说道，「子帆，你有在听吗？」 子帆没有看她，「有。」 伯父也开口，「一起笑啊，只有你没有笑喔，板着一张脸大家要怎么吃饭，对吧？」 子帆没有回应，虽然我知道伯父是想要他一起笑、一起聊天，但总觉得这句话听起来有一点伤人，有点像是在怪罪子帆让大家扫兴，让大家吃了顿不好吃的饭。 我立刻夹起摆在伯父面前的菜，放到子帆的碗里，僵硬的笑道，「怎么会不能吃饭呢？呵呵，吃吧，大家继续吃吧。」 子薇也笑着说道，「呵呵，是啊，大家放松点吧，吃饭又不是什么严肃的事情。」 伯母与伯父点点头，继续吃饭，伯父开始聊起昨天的新闻。 我望着子帆，「子帆，快吃啊。」 他夹起刚才我夹给他的菜，「嗯，谢谢。」 子薇与子帆的手不小心撞在一起，子薇转过头有些惊讶的望着子帆，「哥你是左撇子呀？」 天啊，她怎么就这样问出口了，这样不就完全证实了子帆家人都不知道子帆是左撇子了吗！？住在一起那么久的家人，不知道自己是左撇子，可是一件很令人难过的事情啊。 子帆回应着，「嗯，抱歉。」 伯母好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凝重的看着子帆的手。 伯父望着子帆与伯母，露出有些不解的表情。 我更加僵硬的笑道，「啊哈哈哈哈，左撇子有什么好稀奇的，吃饭、吃饭。」 伯父与子薇继续动作，聊着刚才的新闻，伯母虽然也继续吃饭，脸上的笑容却不见了。 「我吃饱了。」 话语刚落，子帆迅速站起身，拿着碗筷头也不回的走进厨房。 我们瞬间安静地看着彼此，迟迟都没有人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