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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佑嬉事 第60节

    一名守宫监坐镇雨顺坊,负责这附近街坊的校尉行了进来,和卢仚打了个招呼,就带人离开。

    沉重的大门关上,卢仚朝着院子里站着的下属们拱了拱手。

    “好了,这是阿虎,我兄弟,以后就是自家人。阿虎在镐京的市井地面上,有点人脉,认识不少人,以后,就是我们雨顺坊勘察司在街面上的耳目。”

    “给总部去信,给阿虎置办一套监丁的行头,再弄一批地里鬼的牙牌凭证出来,暂时,弄一千份吧。”

    那些羽林军出身的监丁对此没有反应。

    二十名小太监,他们受过内廷的专门调教,他们是懂行的,所以他们被卢仚的大手笔吓了一大跳——雨顺坊勘察司刚刚成立,卢仚就能招揽一千个地里鬼?

    守宫监下面的地里鬼,可不是说,你随便找几个青皮混混就能担任的。

    他们必须熟悉市井街头,和街坊之间必须有一定的人脉关系,能够打探消息,收集情报,盯梢跟踪,甚至是撬门打洞,打闷棍、撒白灰,各种乱七八糟的手段都能来得。

    如果没有一定的武力值,没有一定的行动能力,守宫监又不是慈善机构,怎可能白白的给这些地里鬼好处?

    甚至,这些地里鬼还要反哺守宫监,能够从市井上给守宫监收集一部分灰色收入。

    这才是有资格在守宫监内列入名录,拿到身份牙牌的地里鬼!

    就算是‘临时工’,不是这么好做的!

    能一下子招揽一千人……如果卢仚不是在吹牛的话,那么这位天子身边的新晋红人,显然……小小年纪,还真有几分手段?

    内廷的太监最是有眼光,最能跟红顶黑,最能趋炎附势。

    二十个小太监笑吟吟的看着卢仚,原本就微微佝偻着的腰身,又更加恭谨的弯下去了几度,很是恭顺的连连应是。

    卢仚察觉到了小太监们微妙的态度变化,他点了点头,将手中的粗布包裹往地上一丢。

    包裹上的结头打开,‘哗啦啦’,一堆铸造精良的小金元宝从硕大的包裹里滚了出来,亮晶晶的煞是引人眼球。

    无论是监丁,还是小太监们,一个个眼珠发直的盯着这些小金元宝,身体都僵硬了一下。

    “昨夜战死的兄弟,是我的错。”卢仚朗声道:“除了监里应有的抚恤金,这里的金子,给他们每家再送去十两。”

    三名百夫长闻声出列,肃然向卢仚单膝跪地行礼。

    十两黄金,就是两百两银子,就是两百贯大铜钱。

    他们在羽林军的时候,官定的战殁抚恤,也不过是三年钱粮。

    按照羽林军大头兵的军饷,也就是六十贯。

    卢仚给出的抚恤金,是官定抚恤的三倍多。

    而且,这是在官定抚恤之外,额外给的钱。

    这样的上司,就很有人情味了,而且更透露出卢仚并不缺钱,他手头很阔绰,跟着这样的上司,心里很踏实。

    “重伤的兄弟,一人三两金子的汤药费,轻伤的,一人一两。其他的兄弟们,我这个做上司的,也没什么见面礼,每人半两金子,也就是五贯钱,请兄弟们喝酒!”

    ‘轰’!

    两百许监丁齐齐单膝跪地,举起右拳,重重的砸在了自己心口。

    卢仚向二十个眯着眼的小太监说道:“你们的功夫,比普通兄弟们又要高出不少,所以,你们活该就要多拿些,嗯,就按照重伤兄弟们的份额拿吧!”

    重伤的兄弟份额,那就是一人三两金子,就是六十贯钱!

    这些小太监们,之前都养在深宫中,接受守宫监的严苛训练,除了吃饱喝足之外,他们每个月是一文钱都拿不到的。他们都是守宫监收养的孤儿,守宫监给了他们吃喝用度,给了他们活命的机会,你还想要钱?

    可以说,这些小太监的口袋,比这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大院子的石板地面还要干净。

    卢仚一见面,就给他们发了六十贯钱?

    这可是这群小太监们,这辈子从未见过的大钱!

    这些小太监一个个喜笑颜开,腰杆骨头一下子就软了下去,齐刷刷的跪在地上,亲亲热热的向卢仚磕了个响头:“哎唷,奴婢谢过大人,奴婢们,愿意为大人效死。”

    两百许监丁齐声呼喝:“愿为大人效死!”

    那些站在高处警哨的弓弩手们,也纷纷举起手中强弓硬弩,向卢仚远远的行礼效忠。

    与此同时,白长空带着白阆和几个护卫,骑着来自西方幽州的‘大漠风驹’,已然跨过运河,来到了皇城西侧武胤坊的一条僻静的街道。

    值得一提的是,‘大漠风驹’也是一种异种战马,它们不如‘血蹄乌骓’这样高大魁梧,但是四肢修长,奔驰急速,且耐力悠久。

    比起卢仚拥有的血蹄乌骓,大漠风驹奔跑速度更胜一筹,六个时辰全速奔跑,能跑出七八千里地。是以,大漠风驹的价格,比星星犬更贵了许多。

    当然,两袖清风的白长空,不可能有那闲钱去采购大漠风驹。

    这些坐骑,自然是国子监那些来自西方幽州的土豪弟子们,孝敬自家师长的礼物。

    读书人的事情,弟子孝敬师长几匹好马,这有什么?

    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么?

    虽然说,白长空家里,大漠风驹有一百多匹……

    谁让人家是国子监的副山长呢?

    国子监里,来自西方幽州的诸侯子弟,还有富得流油的富商巨贾、世家门阀的公子哥儿,起码有七八千人,他们谁又缺了一匹大漠风驹?

    有这么多土豪学生,白长空家居然只有一百多匹大漠风驹,这足以证明白长空清廉如水。

    白长空带着儿子和护卫,进了这条大街的一户人家。

    这户人家,明面上的档案,是光禄寺的一个小官儿。

    你仔细追索这官儿的档案,就知道二十年前,这官儿刚刚进国子监读书的时候,白长空是他的教授,两人是正儿八经的师生关系。

    老师来自家弟子家里做客,这也是合情合理的事情,不是么?

    将护卫留在外面院子里,白长空带着白阆,在那小官的殷勤招呼下,长驱直入,进了后园,从一间厢房中开启了密道,顺着密道横跨两条大街,到了里许外另外一座宅子的地下。

    这里,有一间规模比白家地下紫檀行辕更大的地下室。

    地下室四壁用巨大的青石累成,墙壁、地板厚达三尺,坚固无比,寻常人根本难以侵入。

    硕大的空间中,累累码放着一口口硕大的箱子。乍一看去,这种长宽三尺、高两尺许的箱子,起码有两千多口。

    白长空随手打开了一口箱子,里面金光耀眼,尽是一个个铸造精美的十两重金元宝。

    白长空连续打开了好几口箱子,每一口箱子里,满当当的尽是金元宝。

    有些箱子的金元宝之间的缝隙里,还填充了大量的沙金。

    白长空抓起一把沙金,让绿豆粒大小的金坷垃‘叮叮叮’的不断落下,他回头看了看目瞪口呆的白阆,悠然道:“为父钻营一辈子,辛劳所得,大半就在这里了。”

    白阆艰难的吞了口吐沫。

    两千多口大箱子,如果装满了金元宝和金沙,这是何等惊人的一笔财富!

    “很稀奇么?为父做国子监的副山长多少年了?”

    “你应当知道,大胤拢括九州,地域如此广袤。”

    “多少诸侯之子,多少世家门阀的公子小姐出身国子监,多少富商大贾的子弟,削尖了脑袋想要钻进国子监?还有那些从国子监毕业的学生,他们当官后……呵呵……”

    “所以,你们以为,为父为何让你们兄弟几个,一直留在国子监内,一直不让你们去其他衙门经历,为的就是守死这块地盘。”

    “国子监,是我们白家的,我死了,就是你的,你死了,就是你儿子的……”

    白长空深吸了一口气,一脸满足的抓起一个金元宝,放在脸上轻轻的磨蹭着。

    “提十口箱子,送去大将军府。”

    “乐武这个混账东西,收钱办事的口碑,还是值得信赖的。”

    “有一说一,只要钱给到位,乐武的信用,比镐京九成九的君子之诺还要可信……这厮,是个人才啊!”

    “储秀,储秀?呵,为霜不能进宫,幸好我还有一个父母双亡,远道投奔的侄女嘛。”

    “换个名字的事情,有多难呢?”

    第62章 舆论

    白长空带着儿子出门时,他们头顶上,离地千丈的高空,浓厚的乌云内,一点红色鸟影正在头顶盯着他们。

    从雨顺坊直入武胤坊,白长空等人一路狂奔,那鸟影也一路紧随。

    几个护卫被留在了小官儿的家中静候,白长空、白阆进入地下,鸟影长喘了一口气,慢悠悠的在小官儿家后院的一座小楼屋顶落下。

    卢仚豢养的大鹦鹉鬼头鬼脑的,从屋脊上的屋脊兽背后探出头来,瞪大溜圆的眼珠,朝着四周打量了一阵。

    无声的举起双翼,用力的抖了抖,大鹦鹉低声咒骂着。

    “爷一卖嘴的,啥时候开始卖苦力了?”

    “一帮不省事的孙子!”

    大鹦鹉咒骂了几声,呼了一口气,翘起尾巴,很用力的一憋肚子。一泡鸟屎喷出,点点滴滴洒在了小官儿的后院里。

    大鹦鹉拍打着翅膀腾空而起,顷刻间没入了乌云中消失不见。

    大概一刻钟后,一头咕噜噜圆,每走一步,浑身肥肉都在浪荡的兔狲鬼鬼祟祟的翻上了墙头,抽动着鼻子,来到了大鹦鹉刚才藏身的屋脊上。

    兔狲咧咧嘴,圆乎乎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人性化的,堪称奸诈的小表情。

    它探头探脑的朝着院子四周打量了一阵,嗅了嗅大鹦鹉留在空气中的芬芳气息,一路无声的顺着屋瓦,来到了白长空等人进入地下暗道的厢房上。

    兔狲耳朵尖尖上的两条长毛抖了抖,认真聆听厢房里的动静。

    过了一小会儿,它‘哈’了一口气,直接从屋脊上腾空跃起,‘唰’的一下跳出去十几丈远,轻盈的落在了院墙上,趾高气扬的顺着院墙走了七八步,翘起尾巴在墙头留下了一泡猫尿,团身跳下了院墙,跑得无影无踪。

    雨顺坊,勘察司驻地大门口。

    卢仚让人搬了一把摇椅,放在了大门口的门廊下。

    他坐着摇椅,端着一个紫砂泥的小茶壶,小口小口的抿着茶,笑吟吟的看着对面蓝田园废墟里忙碌着的工人。

    偌大的蓝田园被一把火烧成了破瓦窑,白家人一大早的就请来了工人清理废墟。

    就在卢仚张望的这一会儿功夫,一车又一车的破砖烂瓦,还有那些烧成了炭的屋梁、柱子等物,还有一些被大火波及,被烧得焦黑,已经完全没有了观赏价值的古树,全都被清理一空,用专门大型车辆运了出来。

    白家人很有公德心,他们唯恐这些废弃物遗落在街道上,污染了雨顺坊的环境。

    所以他们请来的工人,搬运这些建筑垃圾使用的车辆,都是那些巨贾粮商用来运送大批量粮食特制的四轮货车。

    长有五丈的四轮货车,用铁皮打成的四四方方的车厢,全封闭的车厢一条缝都没有,那些垃圾被堆进货车后,一点儿渣滓都不会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