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九针 第3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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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雉点头:“对。”示意七星跟上。 屋门推开,日光倾泻进来,桌案上摆着的水仙花正在盛开,随着光影摇摆,似乎在对进来的人打招呼。 “我也经常来收拾。”青雉说,“保持的跟小姐走之前一样。” 七星走进来,视线环视,似乎熟悉又似乎好奇,她看过每一个摆设。 “小姐也不讲奢靡,怎么方便怎么来。”青雉下意识说。 说完了自己又愣了下,小姐怎么样的人还用她解释吗?小姐自己就在这里呢,这就是她自己布置的。 七星已经听在书架前,书架上书并不多,多是工造图,以及描绘的花样。 七星从中拿起一本打开,首先入目的是一张傩神面具图,看上去格外。 “啊这个。”青雉说,“是柳书生记载的小姐的故事。” 七星翻动看,青雉的声音在旁边解说。 “看,这个灯笼,画的好看吧,但小姐你做出来的比这个还好看。” “这个龙首,这个龙首,已经在舞龙人中传开了,前些时候的庙会上我还看到了。” 七星认真翻完,神情感叹:“这些都是我做的啊。” 青雉笑说:“当然是小姐你做的。”戳了戳七星的手,“小姐的巧手天下无双!” 七星笑了,眼里璀璨生辉。 她看向窗边摆着的绣架,走过去,看着上面绣了一半的图案。 “小姐你的猫儿花下戏蝶,还没绣完。”青雉说,“我有几次想要试试,但达不到你的本事,绣了几针不敢再下针了。” 七星看着她指点之处,惊讶又赞叹:“青雉,你的绣工这么好了啊,在家的时候你还只会砍柴烧火呢。” 在家? 青雉楞了下,有点没反应过来是哪个家,许城的家里,或者是,禹城陆家。 禹城陆家啊,真是恍若隔世的遥远。 “跟着小姐。”青雉说,“我当然越来越厉害。” 又晃了晃自己的手。 “除了绣花,我还会算账呢,现在陆掌柜都能脱手了。” 七星看着她满脸赞叹:“青雉真厉害。” “小姐教得好嘛。”青雉说。 七星摇头又点头,没有再说话,低下头,迟疑一刻捻起针,慢慢地绣了一针,然后动作越来越熟练,神情越来越专注。 青雉也不再说话了,唯恐打扰了小姐,她看着日光笼罩下刺绣的小姐,也恍惚回到了陆家那时候,当然,环境以及心情都不一样了。 真好。 青雉忍不住笑起来,但当她扭过头看到妆台的镜子,镜子里的她眼角有一滴眼泪滑落。 真是,这么高兴的时候,她怎么哭了。 刚才那个朱川说小姐怪怪的,其实她才是怪怪的。 青雉抬手指擦去这滴眼泪。 …… …… 朱川站在牢房外,重重吐口气。 “副使回来了。”牢房外的兵卫恭敬施礼。 “也是白跑一趟。”朱川愤愤恨恨,“哪个女人嘴里什么时候有实话,问她有什么用!” 兵卫们虽然疑惑但不敢询问,还好朱川也不是再跟他们说话,只是自言自语。 “都督呢?”他下一句问。 兵卫们脸上神情复杂,又带着几分不安,指了指牢房里。 “还在呢。” “朱爷,去看看吧,血都放了一池子了。” 看着他们惊惧的神情,朱川又是气又是冒火。 “没见过血吗?”他喝道,“你们还是不是都察司的人?怕血就滚出去!” 说罢按着刀大步进去。 门外的兵卫们对视一眼,委屈又无奈,不是怕血啊,杀人见血有什么怕的,但都督他这也不是杀人啊…… …… …… 刑房里散发着浓烈的血腥气,不过没有犯人在这里受刑,霍莲站在一个池子前,脚下是堆积如山的兔子死尸。 霍莲伸出手探入满池血中,捞出两断剑。 血从手上剑上滴落,他专注地看着血剑,似乎双眼都变红了。 朱川在门口咽了口口水,这样的都督是真挺吓人的。 第62章 无由问 血手捧着血剑放入另一边的清水中。 血在清水中弥散,手上和剑上的血褪去。 霍莲将两段剑左右握在手里,凑近面前仔细看。 “你看有变化吗?”他问。 站在一旁的朱川忙凑过来仔细看,但一把剑,还是坏了的断裂的废剑,有什么变化啊。 “都督。”他也不敢断然否定,看霍莲小心翼翼问,“您觉得应该有什么变化?” 应该有什么变化呢? 霍莲看着手中的剑。 他也不知道。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或许是想到了当初见到那个小姑娘疯狂地要抓兔子,再想到北境时候,那个女人将兔子一剑刺穿,举着染血的剑告诉他抓兔子是为了什么。 祭剑。 以血祭剑能怎么样? 让她变回来吗? 这怎么可能,怎么会有这样匪夷所思的事? 剑灵,或者说,洛工的女儿寄生在剑里,这种事谁会信? 是那女人骗他的吧! 事情结束了,她如愿见到了皇帝了,用不着他了,就要把他甩开了! 这女人胡说八道胡作非为又不是第一次。 霍莲攥着剑猛地向外走。 朱川吓了一跳,这样子看起来又要去杀一百只兔子!不过,都督想杀,他就奉陪! 朱川把刀拔出来,气势汹汹跟上,但刚迈步就见霍莲又停下脚。 霍莲看着手中的断剑,如果说那女人现在是在骗他,那以前呢? 她明明是突然出现在眼前,但却好似已经跟他熟识,就那样喊他的名字,坐在他面前。 她明明不可能在晋地,但却又对晋地,尤其是混战那一刻的现场知道的很清楚。 她甚至知道他的义父对他说了什么,她甚至知道他握着剑砍下义父头颅是怎么样的痛哭绝望。 按照洛工的描述,她是跟着母亲长大,但她一举一动都像洛工,且言语间对母亲并不熟悉,甚至问他—— “我母亲跟你说过话,那她有没有提过……我。” 那时候她站在大厅里,问出这么一句奇怪又迟疑,迟疑到只动了动嘴唇没有发出声音的话。 那时候他还奇怪是什么意思,或许是对母亲死亡的哀伤。 但哀伤也没什么大惊小怪,毕竟那一场恶事死的人太多,谁没有失去亲人呢?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 那是一个在母亲眼里早已经不在的孩子,想要知道母亲是否还记得自己。 她不仅失去了亲人,还失去了自己。 霍莲猛地俯身,握着断剑的手紧紧按在心口,如此才能抵制突如其来的刺痛。 “都督——”朱川吓的扑过去扶住霍莲,又急声喊“老隋——大夫——” 牢房里一阵脚步杂乱,兵卫,以及隋大夫都急急奔过来。 霍莲抬手制止他们:“我没事。” 朱川都快哭了:“都督,还是让大夫看看吧。” 隋大夫在那边探头问:“都督是受伤了吗?旧伤复发了吗?” 霍莲深吸一口气,站直身子,但手握着断剑依旧按在胸口。 “找铸剑师来。”他说。 先不管都督要干什么,别说铸剑师了,就是天上的星星他也去摘,朱川立刻对着兵卫摆手大喊“找铸剑师,找铸剑师。”说罢自己也急急向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