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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辞冰雪 第22节

    这一愣神的工夫,雪人又已追了上来,卿晏赶紧提剑挡在头面前,但是却没能来得及,被雪人一掌打倒。

    哐当一声,覆地剑脱了手,掉在雪地上,他本人不比剑好多少,衣衫的下摆都被雪地上的枯枝刮破了。

    卿晏的后背生疼。

    这一下不轻不重的,虽然不是刀剑划破皮肉立刻见血的那种剧痛,但原主这副身躯太弱,被这么摔一下,卿晏觉得全身有种要散架的感觉。

    他的后背上一定起了一大片淤青。卿晏心想。

    这只是练习切磋,雪人当然不会要卿晏的命,再说了,雪人手里也没有任何武器,不会杀人。

    见卿晏倒地,它便骄矜地停了下来,虽然没有表情,但站在那里的姿态,十分优雅,像是等待被挂上金牌的冠军选手。

    卿晏有些脱力,躺在雪地里没立刻起身,缓了缓,望着苍茫的天空喘了几口气。

    空气寒冷,半空中似乎都夹着细小的冰晶,卿晏呵出一口白气,觉得皮肤上俱是凉意,但是肺腑内仍然温暖。

    这么多天的寒金果不是白吃的。若是放在从前,怎么也想象不到,他能拿剑跟别人对战。

    想到这,卿晏的那一点沮丧很快就像春阳下的晨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还好么?”见他一直躺在那里不动,津哥也起身过来了,他垂着眼睫,冲卿晏伸出了手。

    卿晏拉住他,借力站起身,眉宇间的烦闷一扫而空,他点了下头:“我没事。”

    津哥便放开了他的手,语气平淡:“再来。”

    这下他又变成一位严厉的老师了。

    卿晏甚至没稍作休息,就立刻投入了下一场对战练习。

    雪人卷土重来,刚赢了一场,它更是斗志昂扬,招招凌厉。卿晏在闪避时,开始思考津哥刚才的话。

    把它当成会动的雪桩吗?

    雪桩不会动,站在那里任人宰割,卿晏想砍哪儿就砍哪儿,可雪人不一样。

    “仔细瞧瞧。”津哥的声音又不紧不慢地传了过来,点拨他,“它身上的破绽不少。”

    雪人速度很快,动作时挟着一阵疾风而来,架势很足,它本就是由无数雪粒组成的,风擦过它身边,便掀起一阵白色的雾,风里也带上了细小的雪片。

    卿晏抬剑劈向它,脑子里突然灵光一现。

    若不是拼凑在一起,雪人的身体部分单看也不过是雪堆成的圆柱体,除了高度粗细不一,和雪桩没有分别。正如津哥所说的,它只是雪桩的拼接物,特别之处仅仅在于会动而已。

    那么……卿晏心想,若是将它的各个身体部分击散呢?

    这么想着,卿晏的目光就落在了雪人身体上的各个关节处。

    他之前面对粗壮的雪桩时,每次只找准一点砍劈,现在换了个场景,道理同样适用。卿晏迅速转换了策略,之前他的动作都是跟着雪人走的,它怎么冲自己来,自己就怎么挡下它的攻击,但是现在不同了。

    不论雪人怎么发动攻击,他只是避开,覆地剑不接雪人的招,却永远直击关节联结处。

    颈。肩。腕。腰。膝。踝。

    他还是没有用剑诀,完全是靠重复性的机械动作在支撑,这不失为一种方法,但对体力是种巨大的消耗。

    雪人的身体开始缓慢地分裂,各个部位都摇摇欲坠,动作也不稳了,有些失去平衡,它挂着一条将掉不掉的胳膊向卿晏冲来,可是还没能举起那条胳膊直冲卿晏面门,那条胳膊就忽悠一下,先被甩飞了,脱离了它的身体。

    雪人的动作极其轻微地顿了顿,像是不可置信。它的动作快而流畅,但是智力却并不高,是可可爱爱,没有脑袋的类型。

    它不明白卿晏是怎么做到的,不过它很快再次蓄势待发,用自己硕果仅存的另一只胳膊攻向卿晏。

    卿晏以不变应万变,依葫芦画瓢,很快,雪人便又依次失去了它的另一种胳膊和双腿。

    最后是脑袋。

    那颗圆滚滚的脑袋跟身体分离,本来是极为惨烈的一幕,但放在不会流血的雪人身上,仅仅是掉了下来,重新变成了一个雪球。

    头和四肢都没了,只剩下身子,雪人就像断了电的机器人一般,动作停了下来,重新变成了一个死物。

    名剑不愧是名剑,只要找对了路子,便很好用,事半功倍。

    卿晏累极了,膝盖都是软的,撑着剑才没能直接跪倒在地上。

    他大口呼吸着周围冰冷的空气。

    “这不是做到了么?”津哥缓步走到卿晏跟前,伸手将他托了起来,墨色眼眸里有一丝趣味,平和道,“我还是第一次见人不用剑诀就解决了雪人的。”

    卿晏“啊”了一声。

    他忘了。

    他像是找到了一种格外新奇的解题方法,老师教的不学,非要自己另辟蹊径。

    “明天,明天我一定用。”卿晏拖着剑保证道。

    -

    晚上,他们回到小屋内,卿晏简直精疲力竭,刚才回来那么长的山路,他几乎都走不动,可又不敢说,怕津哥又提出抱他的建议。

    他可不要抱。这个动作,实在安全距离超标了。

    卿晏拖着疲惫的身躯,勉力跟在津哥身后,差不多是爬回来的。晚饭时,他咬着喷香冒油的肉,眼皮几乎都要合上了,只是凭借本能咀嚼着。

    又被灌了一碗寒金果药汁,卿晏立刻就进屋滚上了床。

    在雪地里摸爬滚打一天,还拿着那么重的剑,运动量完全超标,卿晏现在体力为负,连手指都不想动一下。

    他躺在床上,浑身酸痛难当。白天摔的那一下开始起作用了,他后背开始一阵一阵地疼。这副身躯本就纤瘦,薄薄的一层皮肉勉强将骨头覆盖住,没有一层肉盾挡着,磕着碰着便立刻伤筋动骨。

    好疼。

    可卿晏现在喊疼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还是第一次受这样的伤,穿越前当然没有过,即便是穿越之后也没这么疼过——寒疾发作时,也不似这样浑身骨头要散了的痛。

    睡意上涌,卿晏觉得,睡着了应该就不疼了。他把被子往自己身上胡乱一扯,吹了灯闭上眼睛。

    大脑一直放空,突然之间,卿晏迷迷糊糊地想起,今天津哥没有夸他做得好。

    大概是被夸习惯了,今天没有听到,就感觉哪里空落落的。

    正在卿晏半梦半醒间,一只微凉的手贴了下他的颈侧,轻得犹如一片落雪,而后,掀开了他的衣领。

    卿晏的睡意瞬间飞到九霄云外,散得一干二净了。

    第23章

    灯方才被卿晏吹灭了, 现在室内一片昏暗,只有外间煮茶的炉火发出微弱的光亮,让人勉强可以视物。

    但是卿晏根本不敢睁开眼睛。

    如果他是一只刺猬, 现在全身的刺大概都已经高高地竖起来了。

    白檀香的味道弥漫开来,如有实质地在静室内悠悠飘荡, 卿晏不自觉出了点汗, 除了那清淡熟悉的白檀香味,又闻到了一丝甜味。

    巧克力味。

    他的信息素在外溢。

    这些日子他一直控制得很好, 修真界没有抑制剂, 所以就全靠自己调节忍耐。卿晏发现,只要自己不靠津哥太近,就可以相安无事。

    ——主要是和那缕白檀香保持距离。

    可是现在那安全距离却被打破了。

    卿晏觉得热, 连身体的疲惫和疼痛都暂时排到后面去了。他恨不得现在就跑出屋子, 把自己埋到北原的大雪里冷静一下。

    他全身僵硬,虽然没睁开眼, 但装睡装得却极为拙劣, 寻常人一眼便能看破, 也不知道那人是没有看出来,还是看出来了也毫不在意, 那只手不仅没收回去, 反倒还更往下走了几寸,将他的领口扯得更低了。

    堪称嚣张。

    卿晏:“……”

    他想起津哥把他裹成一个球、以及看到他松垮的领口就立刻帮他扯紧的样子, 心想, 他被夺舍了吗?

    他现在是要做什么?

    那只手一路向下,扯开了他系着的衣带, 卿晏终于没法继续装死下去了, 他睁开眼, 低声叫了一声:“津哥。”

    “嗯。”对方掀起薄薄的眼皮来,看了他一眼,目光没什么温度,淡淡应了他一声,又垂下了眼,继续解他的衣带。

    卿晏:“……”

    太肆无忌惮了吧,他都醒了,眼睁睁看着呢!

    他伸手一把将那两根可怜的绳子扯了过来,握进自己的掌心,瑟缩着往后退去,后背一下子抵住了床头,一双眼睛在黑暗里瞪圆了。

    “你做什么?”手里一空,衣带被夺走了,津哥也没太大的反应,只是偏了偏头,淡声问他。

    外间的炉火摇曳了一下,将他眸中的困惑照得鲜明。

    “?”卿晏心道,这是他的台词吧?他清了清嗓子,反问道,“你在干什么?”

    还趁着他睡觉的时候。

    但是,津哥怎么看也不像是个没有礼数、不知分寸的臭流氓啊,卿晏虽然心下警觉,但是依照之前津哥给他留下的良好印象,没有立刻给他扣上这项罪名。

    跟津哥相处了这么久,卿晏觉得他很不一样。他和千鹤门那群拜高踩低的修士不一样,和冷嘲热讽的马队成员不一样,跟拜金又花心的江明潮不一样,也跟单纯而友好的薄野云致不一样。

    神秘,清冷,强大,温柔,他就像是北原群山上终年不化的皑皑白雪。

    因此,即便是看到他这么做,他也愿意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

    津哥坐在床沿,抬手将床头小几上的一个白玉瓷瓶拿了过来,道:“给你涂药。白天摔得那么重,不痛么?”

    他抬眼见卿晏缩在床头,双颊微红,捂着自己衣襟的样子十足的警惕,反应了过来。

    “你觉得我是想轻薄你?”

    那墨色的眼眸眼尾细长凌厉,此刻微微弯了起来,津哥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卿晏就知道,他该相信津哥的人品的,怎么会产生这种误会?他沉默一会儿,为自己找补道,“那你怎么不趁我醒着的时候给我涂药,而且,而且,白天也没见你多关心我的伤……连休息的时间都没给我就来第二场了。”

    他越说到后面声音越小,如同蚊讷。

    但是津哥听清楚了。他扬了扬眉,有些意外道:“你不是着急学会剑术么?既然如此,明天就待在屋内休息吧,别去山下练剑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卿晏忙道。

    他一个男人,摔两下也没什么,只不过他大脑宕机,面对刚才那误会,想赶紧把这个话题揭过去,才随便胡乱找了些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