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里青 第3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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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清雾一下顿住。 “不让我靠近你,不听我说话,不收我的礼物……真就一点机会都不肯给我了,是吗?” 陈清雾心口似被人拧了一把,酸涩得难以忍受。 孟祁然垂着眼,“对谁都能正常说话,就对我不行。退一万步,是不是你说的,我们孪生兄妹一样的关系不会改变。你做到了吗?” 陈清雾无法发出声。 孟祁然伸手,顿了顿,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他依然维持蹲在地上的姿势,稍稍地抬起了眼,望向她,“这段时间我很痛苦,雾雾。不知道该怎么做,想了很多办法,结果好像还是做错了……” 这样低处仰望的姿态,再铁石心肠的人也难以疾言厉色。 “我知道我是一个混蛋,也有点仗着父母的默许,意图对你施压。我是中午才知道,你为了不想面对这些,连夜从家里走了。放心,以后不会这样了。我也并不要求你现在就答应我,但至少……不要再不跟我说话了。” “我没有不跟你说话……” “你说的那些话,和不跟我说话有什么区别。” 陈清雾知道自己从来也不是一个冷血的人,她的坚决不过是因为比祁然想得更长远,“对不起,祁然。但我真的不想再回头了。” “我说了不要求你立即做出答复,只要你别再拒绝我接近你。” “……但你预设了我迟早会答应,是吗?” 孟祁然没有作声。 “如果我明知道自己绝对不会答应你,却又接受你的追求,那我不是太不堪了吗……” “你绝对不能答应的原因是?” “我说过,我已经不喜欢你了。” 一霎寂静。 孟祁然松了手,站起身,那声音很难说是什么情绪,“无所谓。反正你又不能真的跟我绝交。” “你又知道我不会……” “你不会。” “不然你现在就拉黑我。”孟祁然拿起桌面上她的手机,递给她,“当着我的面拉黑我。” 那手机被硬塞进了她手里。 孟祁然盯着她,那目光有种鹰隼般锐利的逼迫感。 陈清雾抬眼,与他对视,“你以为我真的不敢吗?” 眼见她似乎真准备打开微信,孟祁然一把夺过了手机,扔回原处。 他方才这一瞬间只觉得心惊,发现自己总是误判。 现在的陈清雾总会展现出他从未见过的一面,极为陌生,让他怀疑,过去自己是不是从来没有真正地认识过她。 “吃晚饭了没?”孟祁然非常生硬,又非常不尴尬地转移了话题。 陈清雾不说话,有点接不住他急转如风的情绪。 “没有?那请我吃饭。” 陈清雾只觉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请你吃饭。” “我钱包丢了。” “现在都是手机支付,谢谢。” “真丢了。出火车站发现不见了,身份证什么的都在里面,今晚还不知道能不能住上酒店。” 陈清雾一愣,“真的?” 孟祁然拉开背包拉链,“不信你看。” 陈清雾没有真去翻他的包。 “请我吃饭,吃完我就走了,今天绝对不缠着你了。” “那以后呢?” “以后的事谁知道。” “……” “快走吧!我中饭没吃就直接过来了,现在真的饿死了。” 陈清雾最后还是跟孟祁然出门去大学城随便吃了顿简餐。 这时候继续强硬拒绝毫无作用,只会让他更执着于一定要达成目的。 所幸吃完饭,孟祁然真就干脆利落地走了,没再纠缠一句。 说是去找朋友投宿,明天办临时身份证,乘高铁回南城去补办身份证和一沓的银-行卡。 后面几天,孟祁然时不时会给她发短信,譬如新身份证上的登记照,高铁站的午饭套餐,自己升级改造的新车…… 事无巨细,也不在乎她回不回。 就像她从前会做的那样。 / 这天下午,陈清雾正在头昏脑涨地想工作室的名字,有人前来拜访。 非常稀奇,竟是裴卲。 裴卲拿着一只lv的手提箱,配上一身有点用力过猛的正装,那样子像是提着美钞,要去跟黑--道大佬交易人命的草包少爷。 裴卲笑着将那只手提箱放在她的工作台上,“送货到家,陈小姐请签收。” “……不说明一下?” “哦。孟弗渊交给你的。” “他回国了?” “回是回了,不过没回东城。北城有个投资人临时想跟我们聊一聊,他刚到东城的机场就又飞过去了。他说箱子里的东西不能再跟他颠簸了,不然迟早要出事,还是早点送到陈小姐手里比较保险。” 这一番措辞让陈清雾有点紧张,“……里面到底是什么” “瓷器。我看包得很厚,估计不会碎。不过保险起见,你还是自己打开看看吧。孟弗渊说是他自己打包的,没那么专业,很担心会碎,还专门投了保。” 陈清雾按下锁扣,打开手提箱。 整一套一共五件,但裹得严严实实的,什么也看不清。 裴卲掏出手机看时间,“晚上还有事,就先走了啊陈小姐。” 陈清雾道声谢,“麻烦你跑一趟。” “没事没事。”裴卲吊儿郎当地往外走,想到什么似的,脚步一停,“哦,对了,方便加个微信吗?” 陈清雾掏出手机,点开自己的名片二维码给他。 裴卲扫码提交申请,陈清雾通过。 裴卲立即说道:“方便把你同学的微信推给我一下吗?” 陈清雾感觉自己就是个工具人,笑说:“可以。但是她性格比较怪,通过不通过不一定。” “没事儿,你推给我就行。” 裴卲收到赵樱扉的名片推送,道了声谢,这才走了。 陈清雾找来一柄美工刀,开始拆手提箱里的东西。 划开缠了不知道多少层透明胶带的硬纸板,里面是充气膜。 拆了充气膜,再是泡泡膜、海绵和绸布。 除此之外,内部还塞了一团旧报纸。 五件,每一件都这样包了整整五层。 她拆快递都没这么烦过。 所有包材全部拆除,最后摆放在桌面上的,是这样一套组合怪异的瓷器: 五件都是碗,尺寸、深浅和圈足高低却各不相同。 瓷胎非常薄,青白的釉色,对光而看,有种半透明的玉器的质感。 碗底底部的款识,是铁线篆体的一个“英”字。 极其漂亮一套瓷器,带有非常浓郁的个人风格,一看便知制瓷人技艺高超,审美出众。 但陈清雾穷尽自己所了解的,实在想不起这风格属于哪一位名字里带“英”字的陶瓷艺术家。 她拿上其中一只,爱不释手地对着光仔细赏玩。 看它的色泽,看它碗肚柔美圆润的弧度,和没有任何衔接痕迹的圈足。 这样精美的瓷器,还好运输途中没有任何破损,不然她一定心痛难当…… 想到这里,陈清雾忽然一顿。 一个突如其来的念头击中了她。 那时候从瓷都搬来东城,打包东西的时候,最怕碰坏了孟祁然送的那些昂贵漂亮又娇气的玻璃杯。 因此不怕麻烦,裹了一层又一层,最后没让它们跟其他物品一样,放在搬家卡车的车厢里,而是单独放在一只纸箱里,自己坐在副驾上,抱了一路。 那种小心翼翼又极其珍视的心情,她理应不会陌生。 是什么样的感情,才会不辞辛苦,千里迢迢地亲自运送一套易碎品而毫无破损呢。 当某种可能性浮现之后,似乎,过往的所有蛛丝马迹全都能串联起来了。 送打火机、点石榴汁、买过敏药、航班升舱、寻找工作室并垫付资金、帮她介绍第一笔订单、害怕她从梯子上跌落、在她哭的时候拥抱安慰、小指上的尾戒、对她专业表现出极大兴趣、带她吹风、大清早同她去看开窑…… 以及,凌晨开四小时车,带她离家出走。 还有,知道她喜欢小苍兰。 还有,那位员工斩钉截铁地告诉她,孟总只喝雾里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