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8章

    舰队离开宗谷湾后，绕过海湾西侧的野寒布岬，选择从礼文岛和利尻岛之间的水道穿过，驶往西南方向。

    利尻岛上海拔一千七百多米的利尻山矗立在岛的中心位置，此时被皑皑白雪所覆盖，在数十里外望过去，就像是漂浮于海面上的一座巨大冰山一般，风景十分壮美。

    按照王汤姆所制定的航线，从宗谷湾至辽东海岸的航程，约莫有一千四五百里，以舰队目前的航速，大概至少五六天才能看到陆地。不过这对于归心似箭的水兵们来说完全不是问题，他们都想早日回到基地，享受每日供应的新鲜食物，晚上能睡在温暖的营房里，不用再在船上苦苦与这恶劣的天气对抗。

    但在王汤姆的计划中，回程也并不是单纯的埋头赶路，途中仍有多处地点是他准备进行实地考察的目标。第一个目标，便是海参崴。

    这个地方在目前应该是处于满清统治之下，不过那里十分偏僻，当下应该没有多少人口定居，不用担心会在那里遇到清军。正好这趟返程可以从海参崴经过，王汤姆打算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去考察一下这个据说条件相当优越的天然良港。

    出于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结，海参崴在海汉国防部的发展计划中一直都占有独特的位置。尽管海汉军过去所能到达的活动范围距离这地方还相当遥远，但其位置却是早早就被标注在了某些绝密计划的地图上。

    一周之后，海汉舰队抵达了乌苏里湾，而海参崴的位置便位于海湾西部的半岛南端。这个半岛在地图上被标注为阿穆尔半岛，但实际上这只是原来时空由沙俄起的地名，而这个时候沙俄的势力范围尚未抵达此处，所以这里其实尚无具体的地名。如果王汤姆愿意，他也可以将这里命名为“汤姆半岛”。

    半岛南端隔着一道狭窄的海峡，还有一个面积近百平方公里的大岛，为海参崴的海湾入口航道提供了天然屏障。来到这里的船只需先由东西方向驶入这个海峡中，才能看到海参崴的海湾入口。

    这个名为金角湾的海湾自西南向东北伸入半岛内地，长约十五里，中间还拐了一道近直角的弯。整个海湾宽不到两里，水深十丈左右，海湾周围被低矮山丘环抱，地势十分险要，无论是作为避风港还是军事基地，都具备了绝佳的条件。

    如果时机合适，王汤姆当然有把这地方先占下来的打算，但到了地方之后，他却发现自己的安排出现了极大的问题。

    海参崴这地方在每年冬季的结冰期长达百天，海湾内的海面一般要到三月中下旬才会慢慢解冻。而当下才进二月，舰队中又没有破冰船这样的特种船只，想要驶入金角湾侦察港湾地形，显然是难以实现了。

    王汤姆在甲板上看着海面上漂浮的巨大浮冰，只能打消了让舰队冒险进入港湾的念头。万一船被冻在港湾里，轻则要上一个多月才能脱身，重则船体会被浮冰挤坏而彻底报废。

    但即便是被浮冰挡在外面，王汤姆也不愿这一趟扑空，还是决定派小分队登陆侦察海湾内的情况。

    这次王汤姆也不打算在船上等消息了，而是亲自带队上岸。申学义自然也紧随其后，他想看看让王汤姆特地改变行程来做考察的这处港湾，到底是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

    随王汤姆一同登陆的是海军陆战队的一个连，他们划着小艇接近海岸，最终在距离陆地还有十来丈远的地方登上厚厚的冰层，经由浮冰踏上陆地。

    向北行进了几里地之后，王汤姆一行人终于看到了海湾内部的景象，这里并不宽阔的水面上随处都是大块浮冰，水流较为平缓的地方已经有大片水面冻上了。一眼望过去，目力所及之处并未发现海湾内有任何大型船只停泊。

    王汤姆拿出望远镜观望了一阵，发现海湾对岸的海滩上倒是有一些倒扣着的小型渔船，看样子应该是本地的渔民。更靠北的地方，隐隐能看到一些房舍的轮廓，只是地面积雪太厚，已经差不多有一尺多深，想要去到那边得费不少气力才行。

    王汤姆并不奇怪这地方有人定居，海参崴东西两侧的乌苏里湾和阿穆尔湾都是水产资源十分丰富的海域，盛产沙丁鱼、鳍鱼、墨鱼、鲱鱼等，在这里当渔民就算不能大富大贵，但起码不会饿着肚子，而且坐拥天然避风港，基本上无需担心恶劣天气会毁坏自己的渔船。

    不过在观察了周围的地形环境之后，王汤姆也很快发现了这地方的短板。无论是海湾附近，还是整个半岛，都基本没有适合用来从事农业耕作的土地。

    这个情况也与王汤姆以前研究过的卫星地图一致，离金角湾最近的农业区大概是北边五十里外的海岸。这就意味着如果要对这个地区进行开发建设，那实际上是要建设两片区域，其中靠北的一片区域专门负责进行农业生产，否则本地所需的物资就没法完成自给自足。

    有鉴于海参崴所处的偏僻位置，海汉几乎不可能一开始就在当地投入大量人力进行建设开发。而这里的港湾附近缺乏农业开发的条件，这就让整个建设计划的难度都会随之提升不少，只能长期依赖于由数百里外的朝鲜运过来的物资。

    正好身边就有朝鲜军方的人，王汤姆将申学义叫过来，对他问道：“如果我国在这里建设殖民港，需要贵国的协助，你觉得怎么样？”

    申学义道：“此地每年有好几个月都被冰雪覆盖，并不是宜居之地，而且以前没听说这里有什么特别的物产，周围也没有大的城镇，将军为何要选择此处建设殖民港？”

    申学义的反问倒是让王汤姆微微一愣，他当然也不好直说自己是打算在这里设立军事基地，如果以殖民港的要求来衡量这里的自然条件，那的确算不上是理想的环境。

    申学义接着说道：“贵国若是需要我国的协助，那自然会全力相助，但这地方除了有个不错的港湾，就没什么别的优势了，在下以为此地并非优选。”

    但王汤姆多年来深受海汉其他高层人物的影响，对海参崴的执念并不是那么容易放下的，仍然意犹未尽地说道：“不过条件这么优越的港湾，在这个地区确实也不多见。”

    申学义摇头道：“王将军，那可不见得。在往南走几百里，便是我国地界，类似这样的港湾也有。据我所知，咸镜北道便有一处海湾，而且冬季不会封冻，港湾附近还有少许土地可供耕作。”

    王汤姆顿时觉得眼前一亮，连忙问道：“那你说的这个地方，是现成的港口吗？”

    申学义道：“那地方离附近的城镇太远，也没多少人口，顶多有个渔港罢了。贵国若是有兴趣，倒是可以租借给贵国做贸易港使用。”

    “走走走，这就出发，去看看你说的这个地方！”王汤姆一分钟也不想再在海参崴待下去了。如果往南几百里就有申学义所形容的这种好地方，那的确没有必要在海参崴这种地方投入巨大资源搞开发了。

    申学义倒还真不是吹牛，他的确知道这么一个地方，反正荒着也是荒着，倒不如介绍给海汉人，如果海汉人看得上那地方，便租借给他们搞开发，顺便带动周边区域的发展。

    类似的合作方式，其效果已经在大同江流域得到了初步的验证。在当地的众多合作产业，便解决了数万朝鲜民众的生计问题，并且今后每年都会带给朝鲜国库可观的收益。像这样的合作项目，朝鲜只需出人出地，就能获得长期收益，眼下似乎也没有其他办法能像这样有效地解决朝鲜国财政艰难的局面了。

    不过申学义很清楚贸易港跟殖民港的区别，所以他说话也很谨慎，只说这地方可以提供给海汉建设贸易港，却故意不提及“殖民”相关的内容。

    王汤姆倒不会在意对方的这些小算计，他所想的事情远比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更为重要。

    海汉今后如果要对朝鲜半岛与日本列岛之间的日本海地区进行有效控制，同时辐射北边的辽东、库页岛等地，那么现有的大同江基地就很难满足要求，毕竟从大同江基地出发，进入日本海需要绕过整个朝鲜半岛，从地理位置上来看并不理想。

    王汤姆在行程的前半段已经对日本列岛的西北海岸线做了全面考察，并没有找到中意的地点。北海道的函馆原本倒是一个条件不错的地方，但那里距离海汉现有的控制区实在太远，离其最近的定海港，直线距离也足有四千里之遥，而且当地没有多少人口，要一下子跑那么远的地方去建设殖民港，王汤姆也担心后勤无法得到有效保障。

    所以在返程时，王汤姆选择了海参崴作为考察目标，这里的地理位置和港湾条件都比较符合王汤姆的战略构想，只是环境不够完美，前期的开发建设需要投入的资源太多，未必说得上是好买卖。

    如果申学义所说的情况属实，那么光是不冻港这一条，就值得舰队专门跑一趟了。

    一行人回到船上，舰队从海峡西侧驶出，然后折往南方，沿着海岸线向朝鲜半岛行进。仅一天半之后，舰队便抵达了申学义所说的地方。

    这是一个朝向南方的海湾，其东侧是长约十五六里的半岛地形，西侧便是大陆。海湾北窄南宽，入口处约莫有十里宽，被纵向排列的一大一小两个岛屿切割成东西两条航道。

    而海湾的尽头，便是一处临海河谷平原，面积约莫有二十平方公里，周围则是被山地包裹。如果以港湾的可利用面积而论，这里显然是大大超过了海参崴，而且河谷平原拥有天然的水利条件，进行农业开发应该也会比较容易。

    “这个地方叫罗津，咸镜北道的辖区，关于这里的情况，其实我也知之不多，等上岸之后，再找本地的官员来问一问。”申学义的介绍十分简略，因为他也着实对这地方不太熟悉。之所以知道这里，只不过是早年间因为公务从海上路过此地，曾在这里暂避风浪，所以对这里的环境留有印象。

    王汤姆的对这地方的看法已经体现在了他所下达的命令上，数艘船开始在海湾内外散开活动，他们的任务是搜集这里的水文数据，测量海湾的大小，绘制更为详细的地图。

    王汤姆为这趟行程中的几个重点考察目标都提前准备了详细的卫星地图，但罗津这地方显然是在计划之外，所以根本就没有这地方的详细地图可供参考，只能进行实地测绘了。

    罗津湾这地方位于海参崴西南侧三百多里，纬度上的差异其实并不大，比起日本海对面的函馆，纬度还要高一点点，但海湾内的海面上仅见到少量浮冰，而近岸处也不像海参崴那样冻成一片。显然申学义所说的情况完全属实，这里的确是一个难得的不冻港。

    无论是水文条件还是周边环境，这里显然都要大大胜过了三百里外的海参崴。但王汤姆竟然完全没有听说过这个地方，这也让他对国防部军情局的能力产生了短暂的怀疑，怎么会漏掉了这么一个好地方。

    实际上这也不完全是军情局的能力问题，而是国防部对天然良港的筛选标准大多是基于穿越前那个时空的著名港口，罗津湾这地方却是在穿越之前的几年才开始大规模地开发建设，因此在他们穿越的时候，这里也并不算是什么知名大港，所以也就被国防部忽略了。

    王汤姆迫不及待地带队登陆上岸。这次申学义便难得地以主人的身份，带着海汉人去拜访附近的渔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