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0章

    果然如郑阿贵所料，这一批搭载了班吉营士兵的运兵船，目的地便是海峡对岸的圣佩德罗堡，他们靠岸登陆处距离城堡废墟甚至还不到百丈。

    而此时海岸边也有乘客正等着搭乘这批运兵船离开前线，郑阿贵一眼扫过去，或是打着绷带，或是杵着拐杖，或是被担架抬着的伤兵。

    在这些伤兵的后面，还有一些放在地上的担架，上面躺着的人已经被白布盖了脸，显然便是昨日在战斗中阵亡的人员。

    郑阿贵踮着脚从人群中的缝隙瞄过去，阵亡人员似乎还不少，担架密密麻麻占了一大片地方，少说有数十人之多。加上在场这些必须要撤离火线的伤员，至少能有两百人上下了。

    昨天的激烈战况，已经让郑阿贵料到会有一定的伤亡产生，但着实没想到死伤人员竟有如此之多。

    这也就难怪指挥部要赶在天黑之前使用狠招，不计代价把圣佩德罗堡炸成了一片瓦砾。

    上岸后的士兵们无需军官招呼，都很默契地为伤兵们让出了一条路。有些人默不作声地摸出了身上的香烟，递给经过自己身边的伤兵。

    虽然伤亡不小，但昨天在进攻中取得的战果其实也不差。郑阿贵等人随即便来到了圣佩德罗堡，这里被炸塌的城门还在进行清理，不过已经有了一条能容马车进出的通道。

    从城堡里一车一车拉出来的，全是守军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堆在车上。

    之所以要对炸成废墟的圣佩德罗堡进行清理，一是为了清点战果，确认昨天爆破作业所起到的作用。

    二是海汉要在本地实现长期占领，总不能坐视这些尸体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腐烂发臭，还是得将其尽快处理掉。

    三是海汉军需要一处前线指挥所，而圣佩德罗堡还有两段保存比较完整的城墙，正好能作为指挥所的掩体来使用。

    班吉营很快便领到了任务，他们将在炮火掩护下，对附近地区的多个堡垒进行清剿。而昨天在这个地区陷入苦战的马尼拉营，则会暂时撤离火线，得到为期一天的宝贵休整时间。

    “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们想先听哪个？”郑阿贵尽量让自己的语调显得轻松一点，这样或许能略微减轻手下这些兵的压力。

    没人应声，最后还是秦博嘟囔道：“先说好消息吧！”

    所有人都能看出来，海汉军在宿务的攻势并不算是很顺利，情绪不免会紧张。

    这里的战况可要比他们先前参加战斗的几处地方激烈多了，作为精锐的马尼拉营尚且遭受了如此之大的伤亡，那班吉营被派到火线上的表现，自然也未必能好到哪里去。

    郑阿贵道：“好消息是，我们眼前这个废墟就是本地最坚固的堡垒，接下来要对付的目标，肯定都会比这个圣佩德罗堡要容易一些。”

    秦博追问道：“那坏消息又是什么？”

    “坏消息是……”郑阿贵停顿了一下，才开口继续说道：“据说附近这片地区至少还有十来个堡垒，要把这些堡垒全都清剿干净，的确不是一件易事！”

    这何止不是易事，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艰巨的任务。

    这些新兵入伍的时间不长，还没来得及接受有关攻坚战的训练，至于步炮协同进攻的战术，那更是完全陌生的东西。要攻打本地这种易守难攻的堡垒，可不再像清剿马斯巴特镇那么简单了。

    但是军令如山，指挥部已经分配给了班吉营的作战任务，自然绝无可能推脱，就算明知十分危险，这个时候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天色渐亮，海汉军主动发起了新一轮的攻势。

    班吉营的第一个目标，是距离圣佩德罗堡仅有二三十丈远的一处民房堡垒。这个口字型堡垒由三层楼房围建而成，底楼的入口和所用门窗都已经用大量砖石堵死，很显然守军是存了死战到底之心。

    但这种由民房改建的堡垒不过是普通砖石结构，论稳固程度远远不及圣佩德罗堡，如果使用大口径火炮连续轰击，建筑外墙是肯定扛不住的。

    昨天傍晚圣佩德罗堡被海汉军攻陷之后，这处堡垒的守军没有尝试反击或救援，而是进入了静默状态，直至今晨都没有任何动静。

    这样的反应当然也不难理解，这种堡垒进出通道都已经堵死，就算里边有足够守军长期坚守的水源和粮食，但消耗得最快的肯定是有限的弹药。如果主动开火，那就正遂了海汉军的意。保持静默，等待海汉军进攻时再开火，才是最合理的应对方式。

    海汉军的攻势由炮兵部队发起，但等待火炮就位颇花了一些时间。不过这也给了班吉营更多的准备时间，各级军官得以再消化一遍刚刚部署的作战计划。

    今早才运抵火线的四门大口径重炮，现在就架设在圣佩德罗堡外的临时阵地上。虽然守军的武器射程似乎也够得着海汉的炮兵阵地，但工兵部队连夜修筑的炮位都有十分厚实的掩体，西班牙人的小炮可轰不穿这些防御工事。

    这几门口径将近半尺的火炮十分沉重，设计目的便是专门用于攻城战。不过昨天在攻打圣佩德罗堡的过程中，它们所起到的作用很是一般，最终还是只能依靠工兵爆破才攻破了城堡。

    但对付今天这样的目标，这些火炮的价值就被充分体现出来了。四门炮对准堡垒入口处一轮齐射，尘烟散去之后，那堵死的入口处与二楼之间，已经坍塌出了一个大豁口，就仿佛是在这一面的墙壁上开出了一个洞来。

    第二轮的齐射将这个洞口的面积又扩大了一倍，已经足以让人进出。不过这显然还没达到发动冲锋的条件，炮兵部队又进行了两轮攒射之后，这才停了下来。

    被炮击的这一面墙已经是断壁残垣，上层建筑全都塌陷成一片瓦砾，形成了一个通往内部的斜坡，整个堡垒也由口字型变成了门字型。

    冲锋号声便在此刻响起，海汉军冲出掩体，涌向这个被炮火强行轰出来的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