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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春令 第25节

    薛盈眉目森冷,抱着卫听春先将她放到了床上,她已经是浑身软绵,薛盈用被子把她裹起来,等待着婢女备冷水。

    而卫听春这时候神志都不清了,却还是执着异常地瞪着薛盈,一双眼睛都成了两汪水潭,却还是充斥着斥责。

    薛盈对上她的视线,开口低低徒劳地解释:“不是我做的,我没料到。”

    他没料到皇帝已经疯到了这个程度,也没料到他昨夜不过是同卫听春共处一室一夜,便这么快传到了皇帝耳朵里面。

    薛盈半圈着卫听春,知道她现在听不懂,索性也不说了。

    他伸手给她抚了一下鬓边乱发,其实想问“你不是鬼神吗?你到底是鬼还是神?鬼门关大开之夜来到我面前,怎么能被凡人这等阴诡伎俩给算计 ?”

    不过他没有问出口,卫听春也不可能给他回应,她难受得太厉害了。本能咬住了薛盈的手臂。

    力度不轻,薛盈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也没有试图挣扎,就这么乖乖让她咬着。

    确实是他疏忽了,他只是没想到,他始终不能与女人同房这件事,在皇帝的心里竟然这么重要。

    派人专门送来避火图逼迫他看,逼迫他纳妾娶妻不成,现在只要是个婢女能跟他成了好事,也能许太子嫔的地位了……

    呵。

    荒谬的薛盈只想笑。

    不过他现在不怎么能笑得出,他很快把卫听春抱着放入了备好的水中。

    这种药物并非只有做了才能解,泡了泡冷水,吃了化解的药物,再喝上两副汤药预防风寒,也就好了。

    所有说这种药物非行龌龊之事不能解的,都是给自己自甘堕落找借口罢了。

    只是把卫听春放入冷水这个步骤,属实是把薛盈难住了。

    因为卫听春神志不清了,本来就如同火烧,把她活活放冷水里面,她如何能受得了。

    她感觉自己要冒烟了。

    她踢打薛盈,在浴桶中乱扑腾。

    一直在含含糊糊地骂薛盈:“你这个逆子!”

    “我真是……白疼你了……”

    “你这个……色狼!”

    “你敢碰我,我就……暗箱操作让你无比凄惨!”

    “我空间里面可有人……”

    “你怎么……”

    卫听春被强硬地按在了浴桶之中,冷得发抖,但是不像火烧了,牙齿开始“咯咯咯咯”地说,“你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卫听春说这话的时候,满含失望和疼惜。

    薛盈被她泼了一身的冷水,此刻也是狼狈极了。

    他看着卫听春,按着她肩膀不让她起身,准备等她好了。再同她细细解释。

    卫听春却抬起被泡得苍白冰冷的手,轻轻抚上了薛盈的眉心。

    反复摩挲他眉心的小痣,说:“这个,我也有一个的。你……怎么变了啊……不要变啊……小猫猫。”

    卫听春说着,还撅起嘴唇,发出“芙芙芙”的叫猫声。

    薛盈一直都在听她说胡话,并且把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清晰无比地记下。

    等到陈太医被接来,薛盈又亲手给卫听春喂了药。

    卫听春闹累了,自己坐不住,就半挂在薛盈身上,很乖地把药吃了。

    薛盈见她体温消得差不多了。就抱着她出了浴池。

    让婢女进来给她换了干净衣物,又让陈太医给她把脉。

    最后卫听春被扎了针,扎针的时候她还神志不清地拉着薛盈的手说:“爸爸妈妈……别扎我啊,我最怕扎针了……”

    然后她就昏死过去了。

    卫听春做了一个特别混乱的梦,梦中她又回到了小时候。

    不能念书,整日羡慕弟弟。

    但是弟弟的课本连看也是不给她这个“赔钱的丫头”看的。

    她每天打猪草,下地干活。小小的年纪,细瘦的肩膀,几乎扛起了大半的家事。

    但是她很乐观,她总听到同村的人说,只要走出山里,去打工,就能见识大城市的一切,过好日子。

    她准备等自己再长大一点,就和村子里的人一起出山去打工,帮着家里盖新房子。

    但是没等她长大,没等她出去,她爸爸妈妈就把她许给了村子里一个刚死了老婆的光棍儿。

    就因为村子里的人说,谁家的姑娘出了大山就再没回来,也不给家中拿钱了。

    卫听春知道那个姐姐,她不回来,不给家中拿钱,是因为她妈妈在她小时候,往死里打她,把她活活逼走的。

    可是她再怎么跟家里保证,一定不会出去就不顾家,可她爸爸妈妈还是觉得,不如拿她换头驴。

    是的,那个四十几岁,马上五十岁的光棍子,给他们家许诺,她嫁过去就给一头驴。

    一头已经老了,不能下小驴,连犁地也费劲儿的老驴。

    卫听春长到十八岁从不叛逆,就叛逆了那么一次,跑了。

    但是她没有出过大山,那山辽阔像是十方世界,大雪一盖,她分不清东南西北。

    只觉得冷啊,冷到骨子里。

    卫听春冷得直哆嗦,蜷缩着裹紧了身上单薄破旧用她妈妈的袄子改成的衣服。

    然后她不慎一脚踩空——

    “啊!”卫听春猛地坐起来,双眼惊慌地巡视周围。

    很快她滑下身的被子就重新裹上来了,但是她还是冷。

    她好多年都没有回忆从前的事情了,她从来不喜欢回头看。

    她甚至不觉得跌落山中被冻死是一个噩梦,嫁给那个五十来岁的老头才是。

    但是她此刻有点混乱,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好了一会儿,她才从那种状态里面抽离,然后看到了床头上坐着的薛盈。

    薛盈,手中却稳稳端着一碗药。

    卫听春看他一眼就哆嗦着掀开被子要下地,结果薛盈放下药碗,把她按住了。

    而卫听春一动,只感觉自己的屁股疼得都不是自己的了。整个尾椎骨都要裂开,浑身也都是酸疼异常。

    她没经历过男女之事,但架不住看过无数小说,穿越世界见过那事儿之后,女子不良与行的例子也不少。

    她心中一空,比跌落雪坑还空。

    随之而来的就是怒气蒸腾,什么人设,什么任务,她在这一刻都忘了。

    她回手结结实实抽了薛盈一巴掌。

    “啪”地一声。

    薛盈的面皮上迅速红起来。

    但是他还是按着卫听春没有让她冲动下地,只是开口道:“你发烧了,现在不要再下地受凉。”

    卫听春瞪着薛盈,眼睛都红透了,骂道:“小畜生。”

    她昨晚中药之后的记忆一片混乱,但是现在这“事后”的疼痛,让她真的控制不住。

    她就算是被系统电击,判罚,也不想再在这个世界继续下去了。

    就算是她眼瞎心盲,看错了人!

    只是她一心一头砰死的行为并没能顺利实施,薛盈看她清醒过来了。

    就开始说话了。

    “昨夜的熏香名为落红香,是宫中非帝王不可用的禁药。”

    “孤的太子宫中是没有的,昨天的落红是宫内送来的,皇帝身边的大公公春喜,亲自点上的。”

    卫听春闻言冷笑一声,根本不相信薛盈说的任何一句话。

    都……这样了,他想随便一推六二五就算了?!

    她咬着嘴唇,含恨带怨看着薛盈。

    薛盈继续拦着她要下地的动作,语调平铺直叙道:“父皇这些年一直有给孤的太子殿送各种美人,孤从来没有碰过。”

    卫听春闻言瞪着他,眼中血丝让她看上去极其委屈,“我要不要谢太子殿下恩宠?”

    薛盈似是不解地看着她。

    他和人说话,向来习惯性说一半留一半,到这里基本上就是说明了,他没有碰她。

    但是她还这样。

    薛盈只好道:“父皇为孤之事操心,是想要杀孤,但是又恐落人口舌,说他虎毒食子,因此想要孤先留下子嗣。”

    “他觉得一个没有子嗣,不能宠幸女子的皇子是他的耻辱,尤其我还是太子。”

    “他为我筹划过婚事,但是皆因为我不答应而作罢。”

    卫听春到这里还没听出来怎么回事,只觉得薛盈说这些话,难不成是要她感恩戴德?

    她要像那些一夜承宠的小婢女一样,期盼他怜惜,给个名分,安安分分地伺候他吗?

    卫听春到这一刻真的对薛盈失望透顶。

    她一把推开薛盈,咬牙道:“太子殿下可能看错人了,换成旁的婢女承宠,或许会感激涕零,祈求殿下的怜悯和名分。”

    “但是奴婢当真厌恶至极,太子殿下若是不打算掐死奴婢,就别拦着奴婢去死!”

    卫听春说完一股劲儿就蹦下了地。

    然后她腿软得像昨天中药后那样,“砰”地摔在了地上,熟悉的姿势熟悉的尾椎碎裂般的疼痛。

    她疼得一半会儿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