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伊莎

    新联产VM3空间巡逻飞船，以高可靠性及丑陋的鸭子外形着称，多装备于后勤乏力的边远星区——船上装有能最多支持80人基本生存的生命保障系统，并备有紧急状况下使用的冷冻休眠舱，以及中小型飞船惯用的离子推进器，从而获得了有限行星间航行的能力。同多数飞船一样，VM3必要时可由少数人进行飞船保障作业，其他人进入休眠舱休眠以增加航行时间，还可在登陆作战中扮演指挥中心的角色。

    这艘VM3原本配备有5个六人作战小组，而现在只剩下寥寥几人守备，虽然如此，四周却架设有自行机枪之类的防御设备，因此防守力量并不薄弱。

    因为同调互感，姬蓝霖确定姐姐没事，不过她还是非常不安，上船后就被关了起来，东西也全被拿走了，那些男人看起来还不怀好意——虽然他们似乎有什么顾忌，一时间也没拿她怎么样。

    “你在害怕？”在姬蓝霖呆的收容舱的角落阴影中，一名抱膝而坐的女子用表音标准语这样问她。与姬蓝霖不同，虽然同是女性，但坚毅的眼神与更健美的身形使这人更多了些英气，这些同柔顺的亚麻色中长发一同勾勒出她清丽利落的形象。这人之前就被关在这里，她像只优雅而又危险的雌豹，在阴影中伺机而动。姬蓝霖从未和陌生人打过交道，之前只好刻意忽略她，如今更不知该怎么反应。

    陌生女子身着类似囚服的服装，看来在这里有一段时间了。她起身走向姬蓝霖，就这样自顾自地撩开少女那稍显散乱的发丝，注视着对方怯怯的双眸；在她看来眼前的少女不仅形貌上绮丽无比，还有双令人沉醉的动人蓝眸，其间似蕴含着千言万语，注视太久就会有使人迷失的危险。

    女子将视线移开，拍拍双手且自言自语道：“果然有害怕的理由。”姬蓝霖不明所以，虽然直觉告诉她这人并无恶意，却还是有些不安地保持着距离，直到在对方的无声注视下愈加不自在，她才清了清嗓子试着主动开口。

    “你，你是谁？”原本还带着点娇纵的声线捎上点点颤抖，似是紧张所致。

    女子再次打量了她一番，大方地伸出右手，自我介绍道：“伊莎.克拉拉尼娅，三翼凰星间合作组织，琳琅星第7陆战旅所属上等兵，于三个标准月前被俘。”

    她有着军人特有的神采，让姬蓝霖联想到自己之前的慌乱，不由得自惭形秽起来。

    “我？我叫姬蓝霖……”只是低着头，底气不足地嗫嚅道。

    “如果用意音标准语解读的话，真是美丽的名字。”停顿一会，伊莎换上新玻江座通用语中的意音标准语继续询问：“那么这是哪里？”

    虽然是普通的疑问句，但姬蓝霖总觉得对方带着点命令的味道，她从小到大都在姐姐呵护与纵容下长大，从来只有指挥别人的份，何时被指使过？当下就有些气闷，不过一想到对方的强势，她即刻又畏缩了。

    “静影星。”老老实实地回答。

    “没听说过这个星球。”伊莎摇摇头，有些失望。

    “是我自己取的名字……我，我可是这里的主人！”似是终于找到了值得炫耀的东西，姬蓝霖语调又高昂了些。

    “那么说你就是这里发现者的后代了。”伊莎反应很快，立即猜中了部分事实——新玻江座早期拓荒时期，新行星的命名权的确归于发现者或早期居住者，不过她对这个答案显然不算满意，于是再次求证：“所以说这是颗位置偏远，未加开发的荒蛮星球？”

    “这里风景这么美，怎么能叫荒蛮星球？”姬蓝霖也顾不着胆怯了，自己珍视的东西被别人这样轻视，当下就很不服气地反驳道。

    察觉到对方真的仅仅是个心思简单的少女，伊莎神色更柔和了：“也是，即使单从舷窗中看，这里的风景也是相当优美的。”

    “嗯哼！这当然了！那你们那边又怎么样？肯定没这里漂亮罢。”

    “我们那里？你是指新玻江座？”伊莎怔怔地注视着少女的眼睛——如此纯净的眸色，恐怕只有血统最纯正的凰合人才可能拥有。

    “那是当然！”

    “外面，可较这里复杂多了。”鉴于少女再明显不过的凰合血统，伊莎认为有必要为她解疑释惑，深吸口气，自是娓娓道来。

    早在10个世纪前，先驱者为了躲避“混沌”，通过联通旧世界与新世界的谜之遗迹来到了新玻江座——这块拥有大量行星的未知星域。

    他们降落在不同的星球上，不久便在旧人类文明基础上建立起新的文明，其中拥有全套旧世界技术储备的星球得以更快地复苏与发展，并很快建立起具有强大威慑力的行星系舰队。以其中几个星球为核心，最终得以合并相当一部分先驱者文明，成立了一个全称为“新玻江座联合体”的庞大行星联盟。

    但新联并非是新世界唯一的政治实体，因为观念上的分歧，更多的星球拒绝加入新联，为了应对新联军事上的威胁，其中一部分随后也纷纷联合起来。其中实力最为强大的，就是全称为“三翼凰星间合作组织”的凰合了。

    虽然凰合在军队规模和领土面积上都逊于新联，但由于诸多因素，新联始终难以拔掉这个眼中钉，最终在双方互相牵制下，新玻江座出现了相互制约的平衡格局。

    说到位置因素的影响，就不得不谈到长距离星间航行这个概念。

    自从人类跨入宇宙时代之后，飞行器的缓慢航速与天体间的遥远距离形成了鲜明对比，这成了束缚人类扩张的最大阻碍。进行理论上的空间折迭航行所消耗的能量难以想象，所以跃迁航行很快被证明是不切实际的；而除了这种连理论都不靠谱的方法外，宇宙还给了人类另一种选择——穿过“天然虫洞”进行快速航行。

    如果将空间看成一张平铺的白纸，正常情况下，纸上两点间最短路径是在它们之上的直线上；而如果将纸面扭折为曲面，两点间的距离将减小，如果曲率足够大，两点甚至能够重迭，从而使距离接近为零。而这里的天然虫洞就是指在“纸面”扭折状态下，连接两点的特殊天然通道。

    无论是化学动力，离子动力，还是裂变动力，热核聚变动力或冷核聚变动力，甚至反物质动力，都难以在“纸面”上穿越光年级距离，因此“天然虫洞”就成了人们最寄予厚望的捷径。可惜的是，在日后无数次失败的探索当中，科学家们发现天然虫洞不仅数量极少，很难发现，而且大小规模也参差不齐，最为致命的是，几乎所有符合要求的“天然虫洞”都非常不稳定。

    看不到成效的情况下，各国开始缩减此项目的拨款，而不入流的星球拓荒者最终却改变了一切。

    先驱者刚刚进入新玻江座时，几乎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巨大的先代环状遗迹，震撼之余，不少人立即意识到这是提高科技水平的绝好机会。因此各星球发展之初，都迫不及待地组织人员对其进行了全方位的深入研究——不过非常不幸，这些遗迹最终被证明只是用巨型小行星挖空雕琢而成的环带石条而已。

    多少年过去了，正当人们认为这些遗迹没有实用价值时，一艘仅载有28名拓荒者，名为“优丽卡”的小货船创造了历史——他们在一次事故中以特定状态穿过环状遗迹时，发生了跃迁。

    自那天起，人类再一次进入了狂热的拓荒时代，新玻江座人类最终得以建立了以环状遗迹为核心的星间航行体系，也得以发现更多的未知星域及殖民星球。值得一提的是，有学者提出这些巨大的跃迁环只是一个更为庞大的交通体系中的节点，类似公交站点，通过网状辐射，它们可以将人类一直送到宇宙的边际。

    不过因为每个星系中可用的环状遗迹数量都相当稀少，加上彼此间的联结距离都较为遥远，环带最终仍未将整个新玻江座勾连联结起来。所以大多数时候，数周乃至数月的动力航行仍是主要的贸易和行军方式，也因为这个原因，靠近跃迁环的行星往往会更为繁华；同样的，远离跃迁环的行星因为交通困难，贸易水平相对低下，外界对这里的影响力也更加薄弱。而凰合就位于远离新联属跃迁环的十几个行星系中，因此新联发动的历次战争最终均因旷日持久和补给困难而功败垂成，凰合也借此机会得以在战争中逐渐壮大，最终成为在新玻江座中实力仅次于新联的国家。

    而这两股势力，为了攫取各自的利益，即使在风平浪静的表象下，她们的矛盾也从未调和过……

    “你的意思是，你作为凰合的作战人员，是执行任务时被俘的喽？而他们是新联士兵？”也许是外表的缘故，不知不觉间，姬蓝霖对这个叫做伊莎的女子没多少隔阂了。

    “可以这样说，不过并不是被他们俘虏的。”轻蔑神色转瞬即逝，伊莎又道：“他们只是负责押解而已，凰合很重视战俘待遇，再加上我们一些自身原因，他们倒也不敢拿我们怎么样……一般程序应该是就近送往附近的战俘机构等待交换，不过他们途中似乎接到了其他任务，然后改变了航向。”这样说着，伊莎也有些疑惑。

    “哦，是这样啊……”姬蓝霖点头，目光却早已随着心神，来到了飞船舷窗外那片苍翠绿郁的树海中——她知道，姐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