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诱饵
离开林荫道后，两人继续往北走，穿过两个街区后，终于到达了卡西扬体育馆外围警戒区，这里再往里走，就全是被推平的废墟，再无掩蔽了。 在警戒区外缘，有一栋单门独院的二层民居，是新伊甸常见的木质建筑，内部铺设有木纹地板，装饰简洁。房门敞开着，二人无视前院里匍匐在地的一具被啃得精光的惨白骸骨，进入屋内。 里面一片狼藉，姬蓝霖抱着“龙火”，小心翼翼地四处查看，很快寻到了一些有用的物品——几包零散的新联人惯常吃的垃圾食品，一盒12号箭形霰弹，一瓶浓缩荆棘汁，以及一打肾上腺素注射剂。 穿甲效果出类拔萃的箭形霰弹自不必说，这些肾上腺素也是好东西，它可以短时间提高人体的力量，反应速度，并抑制痛觉，副作用是大剂量使用可能导致肌肉痉挛，心律失常，或者猝死。总之与姬蓝霖以前用过的迷幻剂“血色幻梦”有几分相似之处。对于这种可以立即提高战斗力的药品，深知自己不足的姬蓝霖自不会放过。 搜寻完毕之后，她随血眸少女上了天台，这里较为空旷，除了太阳能转换装置外，孤零零的只有一台装了三脚架，架设在防雨帐篷里的望远镜，对了，还有三只相互撕咬在一起的尸变体。 这三只尸变体全是人形怪，区别是其中两只表皮之下隐隐泛着血色，另一只则“比较正常”，两个打一个，却处于下风，究其原因，无非是“血色尸变体”的动作更为迟缓僵硬，就像半身不遂的病人。 血眸少女先是面无表情地观察，待到一只“血色尸变体”被咬掉了脑袋，另一只也被卸下条胳膊后，她的眼神这才凌厉起来——姬蓝霖发现，被她注视着，先前那只占尽下风，被切掉胳膊的“血色尸变体”突然就灵活机敏了许多，它竟使出类似格斗的技巧，在“敌人”扑击的一霎那，一个回身闪避，挥出刃肢从侧后方割掉了对方的脑袋。 少女移开视线，行至望远镜前，打开镜头遮罩，示意姬蓝霖。 后者狐疑地回头打量了一番呆在原地，一动不动的“血色尸变体”，这才凑向镜头，只见一座巨大的白色环形建筑赫然出现在视野中间——毋庸置疑，这便是卡西扬体育馆了。 “她在里面。” “啊！你确定么！这里是政府指定的避难所，如果真是这样，那最好不过了……”仿佛不大放心，姬蓝霖又通过望远镜，仔细观察起体育馆的状况，待她发现周边设置的防线仍在起作用，这才长长出了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可旋即她又想到了什么似的，郁郁寡欢起来——若果柔弱如清滢，真的一个人都能安全到达避难所，那自己之于她而言，是不是其实并没有多少价值？ “呵！避难所！他们还说疫情平息了，你信吗！” “这个……这……你是说他们说谎？可是……等等！你的意思是滢现在并不安全？难道他们又在做什么实验吗？不行！我得去救她！” “就凭你？” “我也不知道，硬拼肯定是不成的，我想潜进去，可是……” “就以你的身手？” “我……那该怎么办才好啊！”姬蓝霖跺着脚，都快急哭了。 “诱饵。”血眸少女眼睛眨了眨，忽然没来由地道。 “唔？” “很多怪物，都会为你所吸引，你自己也明白。” “没错，可这是为什么呀……”姬蓝霖支支吾吾了半晌，这才有些忐忑地点头，事实上在漫长的旅途中，她早察觉了——不知为什么，无论在哪个星球，许多本地生物都喜欢找上她，而且它们多数时并不会下杀手，只是想制服她罢了，这才会给她反败为胜的机会，比如在伊碧斯遇上的“蟑螂”，食人猫，又比如不久前见到的米尔萼斯，等等。 “你不需要知道为什么，你只需要知道我可以将你的这种特质放大，增幅……试想若一只竹筐下埋着鲜美欲滴的“猎物”，那漫山遍野，循着气息追寻而来的野狼，会怎么做？” “我明白了，我去当这个诱饵。”姬蓝霖握拳，可是下一刻，她又想到一个问题：“那我该怎么进去呢？” “很简单，他们不是需要实验素材么？你当就是了。” . . . 依少女所言，姬蓝霖选择了自投罗网，其过程可以称之为顺利，再之后，就是现下的情景了。 她穿着白色病号服，正坐在方方正正的病床上，透过一层极厚的，经过防弹密封处理的观察窗，莫名其妙地看向端坐在观察窗面前，一名穿着全套自循环密封实验服，一动不动地，就像一台白色大冰箱的研究员。 “你要做什么啊！”过了半晌，她终于忍不住道。 “这个……你……你好……”研究员好不容易反应过来，结结巴巴地回答：“可爱的……美丽的……不，小姐！我是来记……记……记……” 姬蓝霖无语地翻了翻白眼，心下了然——区别于从前对自己容颜的爱惜，她现在是越来越讨厌这副面孔了，她总觉得，只要有这副面孔在，她就很难与他人真正地交流。 是不是该换一具身体了？反正以现在的技术，移植大脑也不困难，了却这些烦忧，当一个普通人的同时，还可以与姐姐划清界限，可是，“她”又该怎么办呢？姬蓝霖想到那个总是面露柔怯的镜中少女，又些微不忍起来。 正天人交战之际，观察室的密封门开了，进来一个身穿白大褂，带着眼镜的金发中年男人。 “齐……齐斯特教授……”一旁的研究员连忙起身鞠躬。 齐斯特教授一言不发，他径直往观察窗这边走过来，扶了扶眼镜，脸上流露出令姬蓝霖寒毛直竖的，那种类似研究人员打量小白鼠一般的神情。 “检测结果出来了？” “报告教授！都出来了，不过……不过……”研究员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说。” “检出的‘诺维娅’浓度非常之高，比蜕变体还高了一个数量级，即使对凰合种而言，这也太高了，但她完全没有异化的迹象，而且她体内的‘诺维娅’因子还很稳定，更反常的是，‘诺维娅’还有协助她修复受损伤细胞，并维持肌体正常运转的现象。” “每个凰合种体内都存在‘诺维娅协调机制’，不过程度差别罢了，这也是凰合种几乎不会衰老，并且寿命较长的原因，有什么好奇怪的。” “可是教授，她好像不是凰合种。” “好像？”齐斯特教授转过头，脸上显露出非常严峻的神情：“超高浓度的‘诺维娅’环境下，离体基因瞬间就会解离，根本无法分析，你是怎么下此结论的？” “教授……”研究员左顾右盼了一会，深深吸了口气，这才低声道：“共振成像显示，她的身体结构虽然和人类及凰合种相似，但有几处非常显着的差异，而且她体内的‘诺维娅协调机制’也出奇的显着和稳定，不像是一般的凰合种，我怀疑她是更古老的‘诺维娅’影响生物，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我们就……”这般陈述着，他的语气突然狂热起来。 “不可能！”齐斯特教授斩钉截铁地否定：“有许多理论可以解释，例如‘诺维娅诱导畸变’，而且看她的样子，说不定就是有钱人花大价钱，利用‘基因工程技术’做出来的玩物，怎么可能得出那样的结论！记住！我们做研究不是为了贴合想要的结果，而是为了探索这个世界的真相！” “我……我知道了，感谢教授的指导。”研究员怔了怔，惭愧地低下了头。 “今天你也累了，回去吧，这里交给我……另外，忘掉今天这种毫无根据的可笑臆测，更不要和别人提及，免得丢了我们课题组的脸。” “是！是的！教授！” 那个研究员唯唯诺诺地接连点头，恋恋不舍地看了姬蓝霖好几眼，转身离去了，观察室内就剩下了两个人，没来由地，姬蓝霖忽然觉察到了几分凉意。 “更古老的‘诺维娅’影响生物？也许，容我猜想一下，‘先代的遗存者’？还是‘摘取繁星之人’？”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姬蓝霖不安地嗫嚅着。 “没关系，我不关心这个，这不是我的范畴……当然，我也不关心你这副精心设计过的，用于左右，影响，诱惑可怜的无知人类的形貌。” 教授背着手，原地踱了几步，忽然将整张脸贴到了观察玻璃之上：“你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我，再是出色的外貌，也不过是用来控制诱惑可怜虫的砝码，你想干什么？先代遗存的使者？” “……”姬蓝霖哑口无言。 “抱歉，偏题了。”教授扶了扶眼镜，露出一副阴测测的笑容：“不管你是谁，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来帮我完成实验的最后一步吧……威斯丁那两个蠢货的试验进度毁了，再没有人能与我竞争了！你体内稳定的‘诺维娅’系统，定是‘她’的最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