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书院 - 历史小说 - 农家小饭桌[美食]在线阅读 - 第143章

第143章

    可命运的齿轮再次转向了让陶婉崩溃的方向。

    一日,陶婉向往常一样做工,一边纺织一边与一旁做着同样活计的赵稼轩说着闲话逗闷子。因为开春时做的成衣卖了个好价钱,锅里还炖着一锅犒劳他们辛劳的排骨。

    锅中汩汩地冒着热气,没一会儿便传出来了肉香。

    陶婉和赵稼轩日子过得清苦,平日里很少能吃到肉,因此两人都被这喷香的排骨勾走了魂,没一会儿便要往那排骨锅中瞄上一眼。

    最先坐不住的人是陶婉。

    陶婉假模假样地站起来,对赵稼轩说道:“我去那边看一眼肉熟了没有,闷久了把锅闷坏了可就不好了。”

    “是,娘子说得在理,为夫也在担忧这事。”赵稼轩应道,轻轻勾了唇角,笑容如沐春风:“娘子,不如我们早点吃饭吧,早点把碗洗净了收进柜里,也省得放在外面占地方。”

    两个文化人说话相当讲究,什么锅啊碗啊的,说到最后无非就是一个“馋”字。可正当香喷喷的排骨终于如两人所愿上桌的时候,门口却忽然传来一声声沉重的敲门声。

    两人目前双亲都不在了,也没有什么要紧的朋友会知道他们隐匿于山中的事情。

    敲门声愈演愈烈,从一开始的沉重到后来的急促,后来终于等不耐烦了,干脆直接把门暴力推开了。看到来人,刚夹了一块排骨的陶婉的顾不上吞咽,直直地让排骨掉在了地上。

    陶婉和赵稼轩还不知道,从这一刻起,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两人的命运变得截然不同。

    第68章 麻辣小鱼干(二)

    “征兵, 每家至少一人。”

    来人表情不耐,似乎对于陶婉和赵稼轩这么晚不来开门有些不耐烦。

    陶婉碗里的排骨顿时不香了,一脸无措地看着赵稼轩。

    赵稼轩也没有想到胤朝突然征兵, 而且还是每家每户都要至少出一人服兵役。这对那些多子多福的大户人家来不算什么, 但对赵稼轩和陶婉这对新婚夫妇来说, 无异于沉重打击。

    无论赵稼轩和陶婉谁踏上战场, 都意味着这对刚刚喜结连理, 连蜜月期都没有过完的小夫妻要被迫生离死别。

    君王的野心, 需要牺牲万千百姓的团圆来实现, 何其残忍。

    作为家中唯一的男子, 赵稼轩义无反顾道:“我姓赵名稼轩, 把我登记上吧。”

    “你跟我走, 到了军营再登记。”

    来人并不好糊弄,缘由也很简单。之前征兵时有些村落为了逃脱兵役动了歪心思。他们佯装登记在册, 后来等他们征兵的人再来找的时候,却总是出现种种意外。

    他们不是意外横死, 就是突发疾病, 想方设法做出没办法服兵役的模样。军队的花名册一经登记, 无法再修改, 征兵的人也只得不了了之。

    后来, 征兵办便采取先入营、后登记的方式征兵,避免有些心怀不轨之人钻空子,彻底堵上了他们耍小心思的路。

    因为前人的错误, 倒是苦了后来者。

    就比如此时此刻,陶婉和赵稼轩上一秒还在一起吃排骨庆祝, 下一秒却被征兵办毫不留情地直接带走,连一次好好说再见的机会都没有。

    赵稼轩被征兵的人强硬带走后, 陶婉的眼泪几乎要止不住。

    大滴大滴的眼泪落入碗里,融入了排骨汤里。陶婉麻木地吃着排骨,嘴里的肉的味道咸得离谱,不知道是来自于汤底,还是来自于眼泪。

    陶婉咀嚼着咸到齁人的排骨,内心满是悲怆。

    之所以今天做了一锅丰盛的排骨,除了庆祝开春衣服的收入之外,还有一个原因,陶婉想要告诉赵稼轩一个秘密——他们的家里多了一个小生命。

    陶婉和赵稼轩有了他们自己的宝宝,从此他们苦尽甘来,踏入人生的全新阶段,有了更多的努力生活的动力,将用满满的爱意经营好他们的小家。

    可这一切美好的想象都因为征兵的变故被毁掉了。

    如果战争一直不结束,那他们的宝宝出生时,宝宝的爸爸将不在身边。如果战争过于残酷,他们的宝宝出生时,宝宝的爸爸可能已经不在人世。

    一个原本幸福的三口之家,就因为君王一道征兵的指令,而从此变得支离破碎。

    在赵稼轩从军之后,陶婉一个人来到了附近的村落杨家村,并用她攒下来的积蓄在此买下了一间房屋。陶婉靠着她的一双巧手,接一些缝缝补补的活,足够维持生计。

    如果后面的事情没有发生的话,陶婉的生活似乎又要从谷底爬起来了。

    若是悲剧到此为止,坚毅的陶婉尚且能够用家庭的信念支撑下去,想着未来二人可爱的宝宝,尚且能够在没有赵稼轩的日子里好好地活下去。

    可偏偏天不遂人愿,陶婉的人生就像是现实版的《活着》,从前拥有一切,最终一无所有。

    陶婉的视力不是某天突然变差的,只是初始时她并不在意,直到有一天,陶婉发现自己已看不清楚缝衣的针线,缝衣的针并没有如愿扎进针脚中,而是一下下扎到了手指中。

    十指连心,带来剧痛。

    鲜红的血液顺着手指的伤口喷涌而出,但在陶婉模糊的视野中,只是一片不甚清晰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