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书院 - 历史小说 - 重生于康熙末年在线阅读 - 第858章

第858章

    皇家选用的乳母与保姆都是上三旗包衣,噶礼家却是满洲正红旗上。

    噶礼是皇亲,用康熙曾给他的朱批上所言及的,他是“妃母胞弟所生之子”。其父普善乃是顺治宁悫妃的胞弟,是裕亲王福全的亲舅舅。他自己个儿,是福全的亲表弟。

    顺治没有嫡子,庶子中以福全为长,皇位本轮不到康熙。

    顺治临终前,曾在病榻上问过这两位小兄弟的志向。福全回“愿为贤臣”,康熙则是回说:“愿意效仿皇阿玛为明君!”

    虽说这是孩童戏言,并不是顺治立康熙为储的主要原因。但是在康熙心中,却总是记得兄长的“让位之恩”。

    之前对噶礼的器重提拔,康熙未尝没存着些爱屋及乌的心思在里头。只是噶礼实是不争气,且其行鼠尾两端,其心可诛。

    早在索额图揽权时,噶礼就同索额图私下往来,当时康熙就曾朱批申斥过。前些年在江南,噶礼同二阿哥与八阿哥都有些个不清不楚。

    十几年前,康熙尚能容忍噶礼巴结大臣阿哥,训斥一番了事;十几年后,他的心胸却已经不似壮年时那般包容。

    不过,就算是噶礼贪污索贿的证据确凿。康熙也不过批了个罢官免职的处分。

    人老了,变得多疑易怒,却也变得越发恋旧,念旧情。

    就算是贵为天子,也不能阻止暮年渐近的悲哀。

    噶礼虽贪墨,但是“孝顺”却是康熙亲口赞过的,这也是他未曾重责噶礼贪墨之罪的重要原因。

    康熙向来以“仁孝”治国,对于文武百官中的“孝子”也多有褒奖之词,其中就包括噶礼。

    如今,被康熙亲口盛赞过的“孝子”噶礼竟曝出弑母恶行,康熙如何不火大?这不是打他的脸,又是什么?

    康熙看罢,不禁拍案而起,怒道:“混账,世上竟还有这般丧尽天良之徒!”

    隆科多跪在御前,低头不敢言声儿。

    对于自己这位皇帝姐夫,隆科多也算知之颇深,自是晓得康熙在恼什么。他不敢在这节骨眼儿上触霉头,便只有俯首不语,祭出“默”字诀。

    康熙站起身来,想起噶礼之母觉罗氏,是个颇通情理的老妇人,道:“觉罗氏现下如何,老人家可还硬朗?”

    隆科多回道:“回万岁爷的话,觉罗氏因来衙门前被阻受惊,情况不大好,录完诉状后有些个不妥当。和硕额驸、太仆寺卿曹颙曹大人已经使人请了大夫,在衙门里照看。”

    康熙不禁皱眉,道:“曹颙不在太仆寺衙门,怎么跑到步军都统衙门?”

    隆科多回道:“回万岁爷的话,据曹大人所述,是途中所遇。见噶礼之子干都带人拦阻觉罗氏,行止间颇有不敬之处,他才出面相问。又因受觉罗氏所托,方护送其往步军都统衙门。”

    虽则隆科多言简意赅,但也略用了些春秋笔法,这“不敬”、“护送”两词,却道出其中凶险。

    这还是大白天,在京都首善之地的内城里,竟有逆子逆孙当街行凶。

    这十几二十年来,在皇子阿哥们陆续长大后,康熙也有心结。历朝历代,弑父登基的帝王,何曾少了?

    早年,康熙御驾西征时,就曾因断了补给的缘故,险些葬身塞外,幸好噶礼从左都御史于成龙督运中路兵粮,首先到达御营,解了断粮之危。

    过后详查,虽然没有证据证明这断粮之祸是由坐镇京师监国的皇太子所为,但是却在康熙心中深深的扎了一个刺儿。

    随着他日益老迈,他的心里对于自己那些年长的儿子们便生出了畏惧之心。

    是的,畏惧之心,虽说他自己断不肯承认,但是那种深刻到骨子里的防备却是愈来愈甚无法根除。

    正是这个缘故,当年的“托合齐会饮案”才会掀起那么大的风波,相关的八旗武官全部处分,一个也未能幸免。

    反之,当初串联在一起,共同举荐八阿哥为储的那几位文臣,反而是雷声大,雨点小。

    因为文臣只是耍嘴皮子,没有撼天之力;京城各个驻军的武职合纵到一起,却可能直接威胁到帝王的性命。那,是任何一位帝王都无法容忍。

    觉罗氏老了,她的儿子记恨她,欲置其于死地;自己也老了,阿哥们有几个没有私心的,怕是早有人起了那个心思……

    想到这些,康熙再也忍不住,走到御案前,提笔拟了旨意,摔到隆科多面前道:“传朕旨意,立时缉噶礼等人,三司……”

    他原想说三司会审,话到一半又改口道:“命刑部速审,朕离京前定要知晓其中详情!”

    刑部的主事阿哥是八阿哥,噶礼在江南时曾依附于八阿哥。对于昔日党羽,老八会如何做?

    隆科多忙双手捡起圣旨,捧着,口中道:“嗻!”

    康熙只觉得心烦气躁,摆摆手,道:“跪安吧!”

    隆科多应了,退到门口。

    康熙想起曹颙,想要开口唤住隆科多,让他告诫曹颙少管闲事,但是想起曹颙向来妇人之仁的份儿上。还是没有多说。

    待隆科多退下,康熙颓然的坐在椅子上,揉了揉额头。最近一段日子,他好像越来越优柔寡断,自己真的老了……

    崇文门内,步军都统衙门,三堂。

    觉罗氏坐在椅子上,喝了一碗参汤,稍稍缓和精神。

    按照规矩,这叩阍之人,无责也要杖一百。只是因她年岁大了,又是苦主,隆科多也不是刻板之人,便请她到三堂先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