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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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廷几乎把石头攥出水来,也没能从中感受到神的庇佑,松开泽尔,一股风似的刮到邬瑾身边,胸中涌出一股英雄气,咬牙道:“我知道怎么守城。” 邬瑾问:“怎么守?” “我有兄弟三人,宽州城内男子还有一万左右,我们把百姓号召起来,用石头、热油、圆木往下砸——金虏人不会太多,我们可以撑到初九。” 他擦了把汗:“也许不用初九,聆风就回来了。” 邬瑾赞赏地看了他一眼:“还不到那一步。” 他转身下城楼:“今夜必有奇袭,上层楼时穿上盔甲,以防流矢。” 他脚步不乱,神色不变,目光镇定,程廷也跟着心中稍定,扭头看向泽尔,掂量了一下手中白石,暗道邬瑾比泽尔强一万倍。 空荡荡的高平寨,无人慌乱,唯有颇为丰盛的晚饭透露出后营士兵心中不安——满满一桌,像是最后一顿。 吃过饭,邬瑾吩咐后营士兵分守城门、正城楼、后营,随后磨墨挥笔,用竹纸写上短短几个字,折在袖中,短衫外仔细穿上甲胄,从墙上取下一张黑漆长弓,背上箭囊,迈步上城楼。 今晚又是一个明月夜。 宽州晚春,难得见这么好的天气——往年宽州总是要到端午过后才会连日晴好。 夜风拂过城墙,抚过旌旗,摇动铁铎铃,发出沉闷微弱的声音,邬瑾笔直立在墙边,支着满身硬骨头。 他没想自己的守城之战,想的是莫聆风的攻城之战是否已经结束,望州城内百姓,是否安置妥当。 消息最快,也要明日晚上才能到。 就算消息到了,仅剩的两万大军也不能全部返回。 莫聆风赢,他也要赢,不动刀兵,解决金虏后患。 程廷也在后营打扮妥当,看着和自己形影不离的泽尔,找来笔墨纸砚,提笔斟酌半晌,认真写满三张纸,吹干墨迹,折在一起塞给泽尔:“你是羌人,金虏不会杀你,请你找机会把这个给我夫人。” 泽尔捏着这几张轻飘飘的纸,认真道:“你现在还可以出去。” 程廷摇头:“宽州城里有我阿娘、妻儿、兄弟姐妹、朋友,我在这里多守一刻,他们就多一刻逃生,邬瑾的父母也在我家中……还有邬瑾……” 他笑了笑:“我们是挚友,这就是汉人的情义。” 他“啪”的一拍桌子,起身拿起一把长刀,手掌紧握住刀鞘,汗流浃背——甲胄重,最轻的也有三十斤,他人高马大,比别人都怕热。 “走!” 夜幕降临,城楼上没有灯火,只有无边月色,寥寥数人站立,清晰可见,远处起伏不定的梁涧,也同样看的清清楚楚。 众人屏息以待,有士兵上来报了子时,程廷耳边正好听到“笃笃笃”响声。 声音好像就在耳边,他紧张的手心直冒汗,循声望去,却是一只山鹛蹲在旗杆上,正在啄木杆里的虫。 他舒一口气,换只手拿刀,随手往身上抹掌心汗水,没想到碰到的是冰冷的铁甲。 放下手,他正想找地方擦汗,忽然就见前方大片尘土扬起,扬尘中有火光闪现。 火把光在前,金虏铁甲在后,马蹄声由远及近。 程廷“咕咚”一声,咽下一口唾沫,下意识抓住邬瑾衣袖,同时夹紧双腿——他一紧张就想撒尿的老毛病又犯了:“来了。” 泽尔悄然按住自己的刀,汉人有情义,他也有情义。 邬瑾从袖中取出竹纸,抽出一支箭,用箭头刺破竹纸,再将纸往上拉,挂在箭杆上,随后目不转睛,盯住前方。 不到片刻,金虏便已兵临城下,迅速下马排开,一行三十人,排出去十行,总共只有三百人,然而弓弩、刀枪、挠钩、火药齐备,铁甲在火把下闪出金光,对城楼上模糊的人影虎视眈眈。 两军之间,只隔着一堵城墙。 马蹄轻动,在最前方的金虏将领高大威猛,仰头细看,并未轻举妄动。 汉人奸诈,可能是故意卖出破绽,要将他们赶尽杀绝,不能贸然攻城。 他高抬手:“开弓。” 金虏立刻取下弓箭,单膝跪地,拉开弓弦,对准城楼。 铁箭在夜色下闪出寒光,锋利尖锐,可以射穿铁甲。 邬瑾竖起木幔:“防。” 城楼上士兵立刻排起木幔,邬瑾伸手一拽程廷,将程廷拽到自己身后。 退至木幔后泽尔口干舌燥,急看邬瑾,压低声音:“你的办——” 与此同时,城楼下将军右手猛地往下一按,三百支铁箭如雨般急射上来,邬瑾站在木幔后方,一根箭头破开木幔,直刺邬瑾眉心,在离他眉心仅一枚铜钱的位置停下。 泽尔心跳的漏了一拍,身上瞬间浮出一层冷汗,不等他回过神来,邬瑾忽然放倒木幔,在转瞬即逝的安宁中开弓,将那张扎有纸张的箭搭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出。 只听“咻”的一声,箭已正对城楼下方金虏将领而去。 那名大将眼见箭冲着自己而来,拔刀朝箭挥去,然而他砍了个空,箭并未到跟前,插在距离他三步远的空地上,箭身微颤,尾羽抖动有声。 那张纸条亦随之一颤。 大将目露疑虑之色,不敢轻举妄动——莫聆风诡计多端,怪招奇出。 他吩咐手下继续戒备,搭好弓箭,听他号令,再招来前锋,去拔起这根其貌不扬的箭,取下上面纸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