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书院 - 言情小说 - 夜色停泊在线阅读 - 第64章

第64章

    清理完血迹,手下四处看了看,目光微滞,随后又仔细地数了一遍:“小姐,我们是不是少了一个人?”

    “嗯。我的披肩掉下去了,让人给我把车里的外套拿上来。”秦淮抬眼,和颜悦色地问,“你有什么问题?”

    手下不由自主地站直了:“不敢。您的需求是第一位的。”

    秦淮掩面而笑,摆了摆手:“可以了,快点过去——天要亮了,动作快点。”

    ……

    汽车停在树林遮挡下的小路上,透过紧闭的车窗,可以看见等在驾驶座上那个女人黑色帽檐遮挡下的侧脸。秦淮一抬下巴:“你们自己回去,告诉秦月姝,我明天去见她。”

    手下纷纷回应,秦淮抄了一把被风吹乱的长发,开门上车,坐上了后座。

    “你怎么来了?”关上车门,她问。

    “这话似乎应该是我问你。”

    汽车缓缓发动,沿着崎岖的小路驶出山区。直到视线范围内不见了其他车辆的踪影,艾唯掀开帽檐,如瀑的长发从肩头滑落,她抬起头,从后视镜中与秦淮对视。

    “我想知道究竟是谁把你放出来的,伯特,莉莉,还是别的什么人?”

    “你已经看到了,还问我做什么。”伯爵小姐乔装改扮给她当司机,秦淮用起来也毫无压力,她用手帕一点一点抹去已经风干在手上的血迹,漫不经心地说,“你会收买人心,我也可以。”

    她换了个姿势,翘起腿,皱眉问:“但是你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找上莫莉的?”

    “和你差不多。”艾唯回答,“在知道她妈妈就在这里做工的时候。”

    秦淮偏过头一嘁:“这女人,准备真够周全的。”

    艾唯眼神示意那块被血迹染脏的手帕:“你表现出这个样子,很难让她完全信任你。”

    “你如果再继续查下去,会发现可以利用的不只有莫莉一个人。一个嗜赌成性的瘾君子父亲或者母亲,一个嗷嗷待哺的弟弟或者妹妹,一个在舞厅工作的哥哥或者姐姐,这在东区,算得上‘幸运’的家庭。”秦淮向后靠在椅背上,声如叹息,“然后年轻的孩子很快又会迷上赌博或者染上毒瘾——当然,这是在他们‘幸运’地活下来的情况下。”

    这是覆盖在卢港甚至整个帝国的脓疮,是被华服遮盖,但早已扎根于骨血、渗出毒血的东西。

    这之后有几分钟,没人再说话。秦淮疲惫地仰着头,终于能够在无声的夜色之中短暂地闭上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艾唯忽然开口说:“天快要亮了。”

    “是吗,最近总是阴沉沉的天气,我几乎已经算不出时间了。”秦淮挑开遮光帘向窗外看去,汽车沿着卢港的边缘,绕过了杰菲尔德庄园外的林地,栅栏圈出辽阔的林区,缝隙之中隐约可见高耸的墙壁与屋顶——这篇丛林之上,天光透过灰蒙蒙的森林,探出若隐若现的光影。

    通过后视镜,秦淮看见了艾唯的眼睛,倒映着点点灯光,那抹蓝色在昏暗之中并不透亮,她却觉得如同正在升起的天光。

    秦淮很轻地眨了一下眼睛。

    “但是已经这个时候了,你打算去哪里?”她收回视线,不解地问,“你知道你的身份有多敏感吗?你就这样一个人——哦不,就这样只有我们两个人,像这样驱车到处乱逛,难道不危险吗?”

    “柳凌云原本计划今夜到卢港,她的行程只有我们知道。”解释到这里,艾唯稍作停顿,才继续说,“但是政务厅忽然有要事,她不得不推迟两天才能赶来维什特尔区。”

    秦淮敏锐地捕捉到了不合理之处,她皱起眉头:“什么要事,这么着急?”

    “暂时还不知道,但是没关系,”艾唯笑了笑,“我们现在先去东区看看。”

    第40章 无法靠岸

    城区凌晨总是弥漫着蒙蒙雾气,参差不平的棚屋夹着坑坑洼洼的土路,一不留神就会溅一裤腿污泥。从晾衣绳挤出的缝隙抬头看去,西区林立的高楼隔着一层天然的屏障,成了海市蜃楼般的虚影。

    “五点钟就有工人上工了,你倒是不怕被人认出来,估计不少人想知道绑了你能从让伯爵府放多少血——过来点。”

    艾唯靠近了些,秦淮抬手将她的长发随意一挽,用帽子盖住,又把帽檐往下按了按,阴影挡住了上半张脸。

    “拿大概一分钱也要不出来,他们巴不得我被撕票。”艾唯无所谓地一耸肩,“倒是你,怎么说绑架你和绑架我都没什么区别吧。”

    “我也的确有过这样的经历……很多年前了。”秦淮顿了顿,“那是我第一次杀人。”

    秦月姝并没有派人去救她,或者说有意让她受苦,因为那是她第一次逃走,被几个谋财的混混绑走,不知天高地厚地试图要挟秦月姝。她被藏在草棚的垃圾堆里不吃不喝两天,终于意识到不会有人肯为了她的命花钱。

    混混来撕票时,她用酒瓶碎片扎穿了他的脖子,踉跄着跑出去,发现他的同伙同样成了一具尸体,秦月姝就堵在她逃走的路上,分明一开始就对她的行踪了如指掌。

    “做得好,果然是我看中的孩子。”秦月姝笑眼盈盈,满是欣慰,“你也为自己的任性付出了代价,现在,我们回家吧。”

    她讲得云淡风轻,好像只是在谈论童年一件平平无奇的小事,但低头看向自己手掌的目光中含着厌倦,抬起头来,又恢复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