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对峙

    回忆结束，田甜意识到自己已经在餐桌前坐了很久，空气中还残留着顾海身上的味道，窗外的天空太阳已经西斜，被晕染上暖红色，看得田甜的心也平静了许多。

    明明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田甜也早已不再需要复诊，却在回忆起那段记忆的时候，仍会压抑不住心中的难过与恐惧。

    她从没想过还能再见到顾海，也没想到还会和顾海再产生交集，当年的事已经让她遍体鳞伤，这次如果再重蹈覆辙，她不敢想，自己的父母会多担心，他们的头上已经开始生出白发，她不忍心让这样的他们再为自己担心。但是命运总是这样爱和她开玩笑，总要把她和顾海的生活交织在一起，看她难过，看她崩溃，像是个调皮的孩子蹲在公园的路边玩弄地上的两只虫子，她仿佛能听到那个孩子的放肆的笑声。

    但是她又能怎么做呢？

    大学的时候，她因为不愿意在假期回家，害怕碰到顾海，所以除了春节，她一般就呆在学校，偶尔会去做家教，但是大部分时间都会呆在寝室。同寝室的其他三个女生都是本地人，每当周末和假期都会回家。所以她在寝室无聊的时候都会找些事做。曾经被室友拉着去玩游戏，试了一段时间还是对操控一个小人打打杀杀没兴趣，后面的大多数时间，她都在读书。

    学校的图书馆是新修的，五层的独立大楼里摆放着海量的书籍，她像是鱼回归海洋，有空就会去借书。

    其中萨德伯爵的书最让她震撼，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学校的图书馆会有这样的书，泛黄的书页上记录着许多震撼着她的文字。SM中的S就来源于萨德伯爵，田甜记得书中有一句话-

    “凡是被禁止的都是令人兴奋的”。

    后面她又陆陆续续读了许多书，让她发现了自己内心深处曾经不敢承认的真实的自己。田甜从小一直是个没什么主见的人，但是因为顾海，她每次遇到任何事都会有他替她做出决定，替她拨开人生路上的荆棘，在她踟蹰不前的时候拉起她的手勇敢向前，也会在无数个难过的时刻温柔地安慰她逗她笑。她多么渴望现在身边还有另一个顾海，像个永远微笑的长者，指导她的前路，书上说，这叫主人，她希望拥有这样的主人。

    也曾在看完《傲慢与偏见》之后陷入沉思，如果当时自己和顾海坦白，告诉他是因为他妈妈，自己才不得不和他分开，顾海会不会努力抗争，是不是他们之间的结局会不一样？

    会不一样吗？

    田甜不知道，这次遇见顾海也是在她的意料之外。她其实还是期待和顾海的交集，看到他的脸，田甜会感觉到内心的平静，仿佛未来不再让她害怕，同时她又担心，顾海和她之间的差距并没有被抹去，现在仿佛更大了，她们之间的路必然会很难走。思及如此，田甜摇了摇头，不愿多想，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刚过六点，她拿起电话打给妈妈。

    电话很快被接通。

    “甜甜呀，你今天怎么起的这么晚啊，吃饭了吗？”妈妈关切的声音从听筒传来。

    “吃了妈妈，昨天和朋友们一起跨年，睡的有些晚。”

    “跨年？是新闻上说的那个地方吗？怎么样，你没受伤吧？诶呀，我从小就告诉过你不要往人多的地方凑，你还是不听话。”妈妈语气中带有责怪。

    “不是那里，我就是和几个朋友一起吃了饭聊聊天，我很安全的，放心吧妈妈。”田甜安慰道。

    “那就好。”妈妈的语气也缓和下来，“哦对了，这个月底就是春节了，今年过年早，你也早点回来，我上次和你李阿姨提起你，她夸你不仅学习好工作也好，你李阿姨说等你过年回来，给你介绍几个优秀的小伙子。”

    “妈妈，我现在还不想谈恋爱，平时工作很忙。”田甜像之前无数次一样回绝妈妈。自从她毕业，她妈妈每年都要提几次给她介绍相亲对象的事，她都推了回去，实在推不掉的，就加上微信后和对方好好解释。她不想结婚，至少不想和爸妈介绍的这些相亲对象结婚，那些人知道她的爱好之后一定会觉得她精神不正常。

    “什么不想谈恋爱，你多大了？过了年就25了，再不结婚，你想把自己拖成老姑娘啊？”妈妈语气坚决。

    田甜把手机开了公放放在床上，自己起身去浴室取换下来的脏衣服，准备拿去洗衣机清洗。每次聊到这个话题，妈妈就像个上了发条的木偶，不持续一段时间绝对不会停下。等她再回到床边的时候，手机里传来妈妈大声诘问，“我说的话你听到了没有？”

    田甜又重新拿起手机，“听到了妈妈，不说了，我还要加班。”

    “好吧好吧，不说了，你忙吧，记得早点订票，我听你李阿姨说现在过年的机票涨的很凶，早点订总没错的，记得和公司多请几天假。”

    直到田甜保证了多次自己一定会早点订票之后，妈妈才依依不舍地挂断电话。

    田甜点开微信，没有顾海的信息，看来今天他不会再来找她了，她稍稍放了心，准备开始收拾家务。她记得昨天是穿着外套躺在床上的，这让有些洁癖的她不是很舒服，所以趁着今天还休假，她准备把床上四件套都洗了，顺便再来个大扫除。

    在田甜大扫除的同时，顾海打给妈妈的越洋电话被接通了。

    “喂，小海啊，找妈妈什么事呀？”电话那头的声音还带着慵懒，似乎刚醒。

    “妈妈，当年是你去找田甜爸妈的麻烦吗？”顾海语气有些冷，他和妈妈的关系一直比较疏远，小时候爸爸在国外做生意，妈妈却时不时要去爸爸那边清理他身边的那些莺莺燕燕，后面索性也不回国，把他丢给爷爷奶奶，直到他大学去和妈妈团聚了一次之后，两人的关系才稍稍缓和，但平时除了有事，他从不会主动打给他的妈妈。

    “哪个田甜？”他妈妈似乎还没有醒。

    “你知道是谁，不要装傻。你为什么要去找她的麻烦？”顾海的声音已经带有一些不耐烦。

    “哦，你说她啊，我想起来了。她家是什么家庭？还整天缠着你，要不是你们高中班主任和我说起你的学习，我都不知道你被她带坏了，高三那么重要的模拟考试，你竟然排到年级三十名之后去了，小时候看着挺乖巧的一个小姑娘，没想到心思这么重。她就是觉得咱家有钱，搞定你以后就吃穿不愁了对吧？还有她那个爸爸，也是个没什么文化的，说话那么冲，不过我就不和他们这样的人计较了。”

    “吕清！”听完这些话，顾海感觉自己已经快抑制不住心中的怒气了，开口直接就叫出他妈妈名字，“谁给你说的是她非要缠着我的？喜欢她的人一直是我，是我缠着她的！”

    “小海，谁教的你这么没礼貌，可以直接叫长辈的名字的？我是你妈，我还能害你吗？”

    顾海深吸几口气，回道“你自己和爸爸的事都搞的一团糟，拜托以后就不要再插手我的事，不然，我不会再认你。”说完，顾海就挂断电话。

    他现在终于搞清楚为什么当时田甜会突然变化那么大，当时的她一定受了极大的委屈。田甜从小就很娇气，手指划破都要他哄半天才不哭，那次一定是难受坏了。他现在只觉得心疼，既然命运让他们再次相遇，这次他一定不会再轻易放手。

    但是，之后他每次和田甜发信息，得到的都是不冷不淡的回复，既不会拉黑激怒他，也没有过于亲昵的语气。元旦后因为公司要搞开门红，领导们催业绩催的比较紧，几个客户都没被渠道搞定，他忙着到处出差，晚上回到酒店还要对着客户的财报编写项目报告和上会PPT，这次分配的风控也是公司里最难对付的，总是在细枝末节上拎出奇怪的问题，顾海也没有时间再去田甜家找她，只能每天睡前躺在床上在微信上和她发信息刷存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