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从此以后,渔利口自由了。 沈芜没有在外面逗留太久,倒不是庄妈妈没有传来解了她的禁闭的原因,而是她的眼睛需要休养。 当然她卧房里的那扇窗被解封,也是一种寓意,寓意着陈小粥不会再关着她的意思。 她唇角上添了些许笑意。 “赵兴,你那八十两我在三生巷时帮你问过了。”沈芜踏进盆景园,邀他一起在桂花树下坐坐,“是你娘答应了赵四娘的,你娘过世,她便擅作主张拿了去。” “赵四娘?”赵兴并不像以前对此执着,“我认得她,她是赵三郎的妹妹,我娘跟我说过,她像我这般大时就被卖进了三生巷。” 沈芜:“那你觉得她说的是真的吗?” 赵兴垂髫之年,所经历的这些比有些人一辈子还多还难,这段时日成熟了不少。 “可能吧,我娘说过远亲不如近邻,她又心软,恐怕照顾过赵四娘一段时日,也许我娘后来回到渔利口再见到我就又反悔了。” 她在挨鞭子之前一定想过很多,只可惜自己太弱小,想保护的人又太多。 沈芜:“那你怎么说?若是要拿回来,我可以跟你一起去要。” 赵兴想了想:“她要走的路比我要难得多,还是留给她吧,有钱总要好一些。”他捏了捏自己的荷包,忍不住地笑,“过几日我就要去跟敖大叔拜师,这次赚的钱够了,以后我自己还会再赚。” 沈芜摸摸他的头,很欣慰:“你长大了,以后就不能这么摸你了,趁着这几天,多给我摸摸。” 已是夏末,暑热像只奄奄一息的小兽,作威作福不起来了,盆景园中的桂花树梢上已见星星点点的金黄,青稚的香气若隐若现,时间过得太匆忙,不知不觉赵兴似乎也长高了很多,沈芜高兴之余,无限感慨。 人生原来不过是一场接一场的相遇和送别。 “你们也不问问我到底有没有把她们都灭口,就这般打算起来了?”宋楼兰不知倚在墙下听了多久,贸然出声,将沈芜跑远的思绪扯了回来。 她站了起来,往卧房走:“去窗下。” 说出这三个字时,沈芜顿觉,怎会这般暧昧。 当初她念给陈小粥听的那本《南园离魂记》中就有这么一段:小姐外出郊游,与书生在山下桃林中匆匆一瞥,一眼定情。有侍女出谋划策里应外合下,放她独自前去游园,一人在园内,一人在园外说着相思与未来,后来日日夜夜相会院中一扇雕花窗下,终是被家中母亲发现封了窗,垒了高墙,小姐思念成疾,离魂赴约。 她暗自冷哼:“又老套又俗气的故事,也不知道是谁天天在看这些东西。反正不是我。” 沈芜刚在贵妃榻上坐定,窗外的宋楼兰就说道:“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我再告诉你赵四娘的安置。” 他这是有多着急?沈芜又哼了一声:“你问吧。” 宋楼兰:“我有一门婚约,对方家中权势可助我,但我与她……”不知从何启齿。 沈芜:“盲婚哑嫁,包办婚姻,懂。” 宋楼兰满腹愁肠,一腔仓惶,渺茫的前途,困顿的一生,就被她简简单单的八个字给说完了。 她根本不懂。 昨日夜里,陈小粥处理完沈芜的事回府已是亥时,也已深沉,还是被守在绮罗园入道口上的丫鬟叫去,说夫人有要事相商。 陈夫人是本地大户卢氏的女儿,从未离开过荆州府,自来眼界就不高,年轻时跟柳姨娘争得两败俱伤,陈小粥身为柳姨娘的女儿没少受苛待,但她自小不凡,并不与柳姨娘为伍,凡事都以陈夫人为尊,渐渐得了陈夫人的信任。尤其是这几年,陈小粥做的事,桩桩件件都合她的心意,便对她更加仪仗。 陈夫人将楚王递来的拜帖推给陈小粥看:“这是什么道理,婚期就在眼前,他倒想起来要见一面了。” 陈小粥翻开拜帖,细瞧:“明日一早,这般急?” “谁说不是呢!”陈夫人不知等了她多久,腿脚早就僵了,脸色不大好,“之前只是一张画像,如今这一见必露出马脚。” 任谁也没有料到宋楼兰就是楚王,而陈小粥找到沈芜之前,沈芜就与他相熟。 看来这一切都是天意了。 陈小粥眉心隐隐跳动,她一向有些邪运,而在长姐的婚事上,一开始就状况频出,出乎她所料。 “那就不让他见。”陈小粥心一横。 昨夜,宋楼兰离开三生巷,就派人去陈府送了拜帖。 月色下就他一人,不免失落,便去桂花巷里转了转。 今日一早,沈芜去街尾的何府,他入街头的陈府。 他一路被人引进内院的翠华烟雨楼,走进小花厅,陈夫人与陈老爷已在主位上等待,见他来,忙站起身相迎行礼。 宋楼兰心事重重,循规蹈矩地与他们客套完,端起茶盏又放下,说道:“我今日来是与陈小姐有事相商,还请小姐出来一见。” 陈老爷请他坐上主位,陈夫人就站在陈老爷身后,不知是进是退,也不知手脚该如何自处,垂目不敢多言,宋楼兰请她入座后,也这只附和应承,一听他说要请小姐出来一见,慌张地手中的帕子都乱做一团。 “小女,小女生得弱,上次赏花中暑后一直未痊愈,恐怕让殿下染上病气。”她不敢看宋楼兰,当然也看不见他是喜是怒,说着说着也顺溜了一些,“但……但又不敢违逆殿下,是以还请殿下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