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宾客散尽,月黑风高,正是逃跑好时机。 燕娘一颗悬着的心放回了肚子里,拉着她下了床:“别穿箱笼里的衣服,那是楚王府为王妃准备的,容易让人认出来,穿我的。” 帮她找出一套耐脏的灰蓝色布衫,给她穿上。 燕娘脱下绣鞋,道:“绣鞋也穿我的。” “盆景园石台下西北角,我在那里藏了一块金砖,那是留给我爹的,你去帮我送过去。” 沈芜:“你不跟我一起走?” 燕娘:“我的身契还在二小姐手上,你将金砖给我爹,让他来赎我。” 沈芜:“好,我一定想办法让他来赎你。” 她那样的爹,是指望不上的。沈芜会找个可靠的人,办妥这件事。 沈芜走时并未回头,也并不知,她走后燕娘穿上她换下的喜服,躺在床上装作新娘的模样,帮她拖一时是一时,只望她能逃出去,以后天高海阔,任她飞。 一滴眼泪从她的眼角滑落,她自语道:“哭什么,是好事。” 想到自己的处境,眼泪却越擦越多。 楚王府后院,花木都是才种下的小苗,仿佛走在荒地,没有一个可以遮挡身形的地方,沈芜只好猫着身子,在短促矮小的影子里穿梭,幸运的是,楚王穷得连个巡逻的侍卫队都没有,新娘带来的仆役应是被陈小粥交代过,也不曾有一个人看守。 风起云动,初月皎皎,她的眼睛已能适应柔光,自然也能瞧见这么美的月色。 草丛骤动,似有劲风钻过,沈芜一惊,瞧向那处。 一团墨绿色的灌木里,似有活物钻来钻去,喵呜一声,让沈芜惊在原地,她寻声望去,咫尺之遥的墙头上坐着个人。 那人跨坐在墙头,一只长腿撂在白墙上,明晃晃的,能瞧出肌肉强健而苍劲,身姿挺拔如竹,一身劲装在月色的勾勒下,隐隐如蓄力虎豹,彪悍却内敛。清辉似格外眷顾他,将他的眉眼照耀得清晰而俊美,一双眸似将星子碾碎粘在一起,落在她身上时,越发明亮。 从前见他时,沈芜倒没在意他原来是这般俊俏与旖旎交杂的少年。 好似人间一场烟雨,添了一场美色。 又似一段风月故事,多了一段佳话美谈。 左颊上的小酒窝泄露了他此时戏谑的心情,不知看她多久了,面对如此男色,沈芜依旧没忍住骂他:“你就这么看着,不知道来帮忙吗?” 宋楼兰轻笑:“你为何会从喜房出来?” 沈芜:“我正想问问你,我为何会从你的喜房出来?” 宋楼兰的小酒窝立马就没了,垂目道:“你都知道了。” “还真是你捣的鬼啊。”沈芜自嘲地笑笑,她这运气也是没谁了,想跑路,正巧遇上新郎了,“说吧,你要怎么样才放我走?” 宋楼兰眉心微蹙:“什么意思?” 这人是真不知道?沈芜不怀疑是不可能的,她仰着头,攒紧眉心:“这样说话我头疼,要么你下来,要么你下来接我上去。” 宋楼兰动作灵敏,从那般高的墙头跳下来时腿都不带软一下,没等沈芜惊呼,他将手臂一横,搂着她的腰,又跳了上去。沈芜瞧着下头的小树苗,腿发软,一双玉软香胰抓在他胸口,不敢往下看,宋楼兰按在她腰上的手紧了紧,将如软缎一般的她,按在了自己怀里。 “呵!”沈芜脸色发白,“还是坐下说吧。” 宋楼兰也依她。 她说话时,宋楼兰也一直在看她。 他还记得,她坐在悦来茶馆的破井台上卖金银花,瘦削的小脸上肤色黑黄,一头稀疏的发枯得像秋日的草,他那时没多在意她,就是觉得这人稀奇。 后来,越跟着她,就越觉她稀奇。 如今再看她,她好像在枯井房里呆了半个月,变得不像初见时那个黑瘦女子了。 眼角与唇角的小勾越发明显,眼睛比从前还亮,粉盈盈的鼻头上挂着细碎的汗珠,好似蒸笼底下的白瓷盘,他猜测,她好香。 今夜的月色,真像她。 “看来我是被陈小粥算计了。”她说完了,迎着他的目光看回去,“我是该称呼你楚王殿下,还是李危?” 宋楼兰浅浅一笑:“还是叫我李危吧,连名带姓的叫,像你。” 他竟不觉愧疚,还多少有点庆幸。 结婚对象是沈芜,好像也不是很坏的事。 沈芜长吸一口气,也很庆幸,还好他不是同谋。 “那现在怎么办?楚王殿下。” 楚王殿下李危弓起长腿,踩在墙头上,毫无仪态,似一个游侠。 “你以前不是说,我跟在你身边留在渔利口是为了体察民情吗?其实不是。”他无比认真地攫取她所有的目光,“我是在看你。” 沈芜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瞪回去,看看他还能说出什么更不要脸的话。 楚王殿下:“渔利口的事,桩桩件件我都看见了,你做的很好,所以你通过了我的考察,做我的幕僚吧。” 沈芜被气笑了:“幕僚?” “楚王殿下说让我做你的幕僚,我就要做你的幕僚吗?你考察过我,我可没有考察过你,你是否值得我效命,还有待商榷,但我想我要解释一下,我做那些事可不是为了做你的幕僚的。” 李危并没被她激怒,眼中的精光乍现:“这样如何,替嫁一事,我们将错就错算计回去,我有心收拢你做我的幕僚,你也趁此机会好好考察一下我是否有这个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