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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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是个年轻人,一袭青衣,身形颀长,面若冠玉。 戏班子能这么吃香,除了戏精彩,估计也有他的原因,生得相貌堂堂。 陈子轻不感兴趣地就要收回视线,孙班主似有感应地朝他这个方位看来,他们视线对上。 有点熟悉。 不应该啊,这个孙班主不是才来吗? 记错了,说书的老头告诉过他,班主是先大部队一步,从江上来的乡里。 但在这之前,他确实没见过孙班主。 陈子轻心里的怪异感一闪而过,不见踪迹,他被邢剪扛出拥挤人流,放在一个商铺旁边。 铺子里的老板跟小厮都不见人影,看热闹去了。 陈子轻靠着石墩子整理腰带,都在邢剪肩头蹭歪蹭乱了。他嘀咕道:“皮影戏看不了,那咱们干什么?” 见四人没一个出声的,陈子轻紧紧抿嘴:“你们不会是想现在就回去吧?” “要回你们回,我反正不回。”他话音未落,后颈就被一只没有体温的假肢箍住,捞向挺拔威猛的身影,鼻尖虚抵着灰色粗布袍。 “街上这么多人,你留下来做什么,当肉饼?” 邢剪箍着小徒弟的后颈,带他从这个商铺的屋檐下到那个商铺的屋檐下,一路远离车马行人。 陈子轻往后扭头,管琼随后,末尾是魏之恕,秀才在他们中间,三人没掉队。 “师傅,你要带我去哪啊?”陈子轻把头转回去。 “那你卖掉换猪仔。”邢剪说得跟真的一样,“到时论斤称,你争点气,让师傅多换两只猪仔。” 陈子轻不想说话。 走了一会,他听见了清脆响亮的敲锣声,前面有杂耍! . 杂耍队常有,但今儿格外卖力,看家本领都使出来了,因为群众前所未有的多,那都是没赶上皮影戏的。 人非常多,里三层外三层,高矮不一。 师徒四人和秀才去晚了,没有视角好的位置,他们便随意听一听起哄声,张罗声,这不包括陈子轻。 杂耍队的小姑娘端着个盘子绕圈喊:“各位乡亲父老诶,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群众里突然一阵喧闹,后面的往前面挤,最后面又凑上来一拨人,陈子轻五人被冲散,邢剪及时将他扯在身前。 “好!” 杂耍队当家的上看家本领了。 陈子轻看不到表演的是什么节目,他前方有个孩童骑在爹爹脖子上手舞足蹈,天真无邪地叫着:“枪,枪。” 吞长枪吗?陈子轻踮脚蹦跳,好想看看是演的,还是真的。 发顶一沉,有宽如蒲扇的手掌按上来,他挣了挣,听见一道嫌弃的逗趣:“别人有大马骑的时候,你看你那眼馋样。” 谁眼馋了! 陈子轻转身面对邢剪,仰起头就要解释,却见邢剪屈膝,他一时怔在原地。 邢剪弯腰捉住小徒弟的腿,轻松就把他抱起来,让他趴在自己肩上。 陈子轻下意识环住邢剪的脖子:“师傅,怎么……” 骨节分明的粗长五指扣住他的腰,指尖几乎从他腰这侧搭到腰那侧,尺寸差异过于强烈,他一麻,没了声音。 “骑上去。” 邢剪拍他大腿软肉:“别人有大马,你也有。” 第83章 春江花月夜 邢剪人高马大地站在群众后方,双手拢在宽袖中。肩上坐着个成年男子,他却丝毫不吃力。 犹如一片叶子,一片羽毛落在他肩头。 那样澎湃的力量引得周围人频频侧目,认出他的与他打招呼,他抬了抬长着青渣的下巴,算是回应。 “师傅,我们去那边。”陈子轻找最佳观看地。 邢剪眼皮上撩,小徒弟在他头顶兴奋异常,屁事忒多,骑个大马都不知足。 小徒弟察觉到他的目光,向下瞅他,眼里满是期待:“师傅啊。” “行,就去那边。”邢剪黑着脸抬脚过去。 陈子轻借助邢剪的高度,如愿将被层层包围的杂耍班子收进眼底。 孩童口中的“枪”,是一把红缨长枪。 那大当家的上演的看家本领,并非是陈子轻以为的吞枪,而是将长枪的尖锐枪头抵着喉结,一点点向前摁压,枪身随之弯曲。 随时都会被刺穿脖颈,血溅当场。 周围看到此情形的都憋着气,一边不忍,一边用余光瞄,全程都替大当家捏一把汗。 太过惊险刺激。 平时这个杂耍班子就用头顶顶缸,倒立着走,舞剑耍大刀,喷火之类,哪有这精彩。 路过的行人皆被这动静吸引,急着赶路的,闲暇溜达的通通驻足,或挤上来观望。 杂耍班子的小姑娘又敲锣绕场走,求捧人场捧钱场,大部分群众都,少数往她的盘子里丢铜板,叮叮当当响中夹杂着她跟师兄弟们的道谢。 陈子轻把手伸到一边袖筒里,摸进跟袖口朝向相反的小口袋,里头是他从说书的那儿赚的铜板,远远不够上药房买药。他掏出来两个,又掏两个,使劲一抛。 歪了,掉小姑娘脚边了,陈子轻抱着邢剪的脑袋,指尖扣上他面部小麦色皮肉,肚子紧贴他后脑勺,上半身往那个方向前倾。 小姑娘捡起那四个铜板,脆生生地朝他笑道:“谢小哥赏——” 陈子轻正热血时,抱着邢剪脑袋的双手被钳住,向两侧拉开,他一怔。 邢剪拉着他的手,没好气地粗着嗓音吼:“看就看,你拔老子的头做什么,搁这儿拔萝卜?” 陈子轻:“……” 他扭身凑到邢剪的左耳边:“师傅,你让我下来吧。” 邢剪松开他的手,避开他湿腻腻的呼吸:“下来看人头?” 陈子轻一侧头发扫着邢剪的面颊,犹犹豫豫地说道:“可我不是小孩,我是大人,挺沉的。” 邢剪握住他的两个膝盖,五指拢在糙热掌中:“别矫情!” “好嘞。” 陈子轻坐直身子,垂在邢剪身前的两条腿晃动几下,忽地一停。 万一他某个时候一激动,腿乱踢,岂不是有可能会踢到邢剪的大树根。 陈子轻为了避免这件惨案发生,就把脚向邢剪背后勾了勾,鞋面蹭着他的背肌,不舒服就朝下移动几寸,挨上他窄硬的后腰,鞋尖碰在一起。 骑着邢剪看杂耍很爽是真的,不自在也是真的。 见到这一幕的魏之恕更是眉头紧皱:“师傅怎么让小师弟骑他脖子上,这不是胡闹吗。” 管琼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没多停留:“不会,师傅有分寸。” “呵。”魏之恕怪笑,“在大师姐心里,师傅就没糊涂的时候。” 管琼似是没听出二师弟话里的毛刺:“怎么没有。”她侧头看他,“师傅收留我们,就是最大的糊涂事。” 魏之恕的所有神色褪去,他垂下细单眼皮,散漫地“嘁”了一声:“要不是我们,谁陪他,义庄里的尸体还是邪祟?” 管琼眼底一掠而过忧伤,她转开话题:“不说了,我们去找秀才。” “找他干甚,”魏之恕不乐意。 管琼直白道:“他出了事,小师弟会承受不住。” 魏之恕好笑道:“听大师姐这意思,秀才变成小师弟的心头宝了?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不是心头宝,他很重视秀才的生命安全。”管琼道。这是她观察出来的结论。 魏之恕十分不屑,他这大师姐不去说书可惜了,挺会胡说八道。 “你去找秀才,我去师傅跟小师弟那边,我让小师弟骑我。”魏之恕捏着修长后颈,“他以前常骑,有经验,骑的人跟被骑的都不会受伤。” “既然是从前事,就不要拿到今时说。” 魏之恕不爱听这割裂岁月的话,他的不快在心底涨满溢到了脸上,却在对上管琼清冷如月的眼后,硬生生咽下了那股攻击性。 这来自大师姐的辈分碾压。 . 师姐弟二人没料到秀才不在杂耍班子四周,不知何时离开的,去了哪里,他们在几条大街和多个小市上好一通找,最后在一条深巷找到了曹秀才。 魏之恕冲上去尖酸地谩骂。 管琼拉不住魏之恕,她不得已地取下发髻里的碧玉簪,在他手臂上戳了一下,这才让他在刺痛中恢复些许理性。 魏之恕揪住曹秀才的长衫前襟,眼睛骇人地瞪着,气愤难耐:“你不说个跑来这儿的理由,我弄死你。” 曹秀才精神恍惚:“我在看张家门口的那一对石狮。” 魏之恕:“……” “大师姐,你听到了吧,他是在找死,那我怎么也得成全他,” 手臂又被戳了一下,魏之恕扭曲着脸委屈上了,他的大师姐并未为戳的两下道歉,而是问曹秀才为何看石狮。 曹秀才轻声道:“当真是气派。” 师姐弟都有点意想不到,他们会从秀才嘴里听出这番话。 “大户人家不都这样。”魏之恕瞪着眼前的窝囊样,小师弟竟然与他交好数年,脑子长泡了。 魏之恕平时不看曹秀才还好,一看就不顺眼:“你把他放在你那里的银钱用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