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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远远看了小文君一眼,她头上黑雾罩顶,转过头结合梦里的昭示,恐怕小文君的确是命里该有此劫了。四郎并不愿意插手别人的人生,沾染上凡人间纠缠不清的因果。 于是四郎在街面上看了一会涌动的人头,被头上的大日头晒得有些发晕,便打算回有味斋里去了。谁知他刚一转身,撞上一个矮胖的中年男人。 “这位就是胡老板吧?久仰久仰。”中年男人朝四郎笑的十分和气。不知道为什么,那笑意总好像浮在脸上,并没有到达眼底。 中年人穿着绣万字的光面绸缎衣裳,挺着个大肚子,长相十分富态。 四郎看他有些眼熟,略微一想便记了起来:“原来是望江楼的刘老板!我才是久仰您的大名了。”说着,四郎便把客人往屋里让,笑道:“刘老板想要吃点什么?今日可别是来打擂台、挑场子的吧?” 李大富环视有味斋一圈,目光落到店里稀稀落落几个客人,以及他们面前的酒碟子上头,然后脸上便露出微微些轻蔑的表情来。 这个表情一闪而过,再说话时,李大富又是一副乐呵呵的样子了:“哈哈哈,其实我今日是特意约了客人的。不过,既然胡老板这么说,不如老夫便斗胆来考一考你吧?”李大富说话的动静完全是前辈指点后辈的口吻,槐二在一旁听了,忍不住轻轻嗤笑一声。 李大富并没有听到这声嘲笑,他昂头挺胸,想了一想才说:“但凡厨子做菜,无一不是讲究用料的。而真正的高手却是无论用什么食材都能作出可口美味的佳肴。比如鱼鳞和虫卵这样看着便叫人难以下口的东西,若是做得叫人垂涎欲滴,才算是真本事。听闻胡老板手艺绝妙,不如今日的原料就用这两样食材吧。” 尽管李大富说话的口气和方式都有种让人很不舒服的东西在里头,但四郎没有多说什么,记下菜色后匆匆去了厨房做准备。 槐二也被四郎拉到厨房里,帮忙收拾前几日得来的柞蚕茧,他一边剖开蚕茧取出蚕蛹,一边抱怨道:“这姓李的看着就招人烦,果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四郎在旁边炒糖准备做拔丝:“其实越是稀奇古怪的要求,反而越好打发。他这个要求听上去很荒诞,其实并不难办到。反而是大量的鱼鳞和虫卵一时难以寻觅。” 鱼鳞做的菜是现成的,虫卵刚好有前几日得的柞蚕茧。四郎就打算做一道水晶冻,一道拔丝蛹。 拔丝是制作甜菜的一种方法,做这种菜色,炒好糖汁是关键。四郎先把绵白糖加水下锅,之后就不停的推炒,使糖均匀受热融化,渐渐泛出大糖泡。 槐二把柞蚕蛹料理好送了上来。 四郎仔细捏出一个在手里,对着天光看了看,方才说道:“还行,先炒熟吧。”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四郎另一只手也没有闲下来,依旧不停地推炒锅里的糖汁。此时,大糖泡已经渐渐变成了小糖泡,锅里的糖汁却变得稀了一些,糖水显得更加均匀。 “这蚕蛹不错,里头都是油!”槐二不比槐大稳重,他抄着锅铲,匆匆忙忙将炒好的蚕蛹扔了一个进嘴巴里。 也不知道那个乡下小童打哪里采来的野蚕茧,剥出来的柞蚕蛹虽然外表不好看,但是被槐二这么简单一炒,立时就散发出一股奇特的香味。吃起来是外酥内嫩,外面焦黄化渣,里面雪白松软,带着一种近似奶油的口感。 槐二炒好了蚕蛹,四郎锅里的糖汁颜色渐渐变深,探入锅铲进去搅一搅,已经能够拉出细丝了。于是四郎立马倒入柞蚕蛹翻勺,使糖汁紧裹在酥香的蚕蛹上。 鱼鳞做的菜色就是水晶脍的一种,最适合夏天吃。四郎前几日做好,今日就有现成的,都冻在铜冰鉴里。 熬煮这道水晶冻,备用的鱼鳞是越多越好。因为前段时间,槐大常买鲤鱼回来做菜,所以四郎就将有味斋里杀鱼后片下来的鲤鱼鳞都收集起来,洗干净脱去涎水,浸泡一宿。然后与河心水一同入锅,文火熬煮。熬得汤汁浓郁之后,再细细去掉鳞片,汤汁放冷装进铜冰鉴里,待其自然凝固后即可以取出。 这样熬出来的水晶脍,外观晶莹剔透,滋味软滑爽口。刚取出来的一大团仿佛果冻,若是用刀切成细丝,就好像是冰丝一样,但又比冰片来的腻滑,便有好事之人将其比作美女的冰肌玉骨。 不过,要装盘上桌,还得再加入五辛醋等调料调和,乌黑的调料一撒,倒好像是让美女蒙尘的意味了。 两道看似稀奇古怪的菜品很快就做好了。等四郎端出去时,却看到李大富对面桌子上坐了一个他意想不到的人——罗书谋。而且两个人似乎在低声商量什么。 “他们两个怎么会搅和到一起?”四郎心里疑惑。他端着菜轻轻走的近了些,躲在屏风后面偷听。为了听得更清楚一些,四郎草帽下的耳朵都立了起来。 “罗公子果然信人。不过,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卓氏是我李家妇,不守妇道自然该由我李家处置。”李大富不动声色把手里的东西取过来看了看。四郎透过屏风缝隙偷看,觉得那仿佛是一张秀满了字迹的丝绢。 罗书谋低声说:“国家有统一的律令,纵然卓李氏做了什么错事,也该交由官府处置,岂能妄动私刑?其实李老板对我误会颇深。我虽然和小文君是旧识,但并不是要阻止李老板动家法。只是既然李老板想要的东西已经到手,又何必和一个弱女子过不去?上天有好生之德,你给她一个教训,日后叫她安安分分的过日子也就罢了。” 李大富听这话,似乎找到了某种共鸣,于是语气便缓和了下来:“若是她肯安分,那自然最好。我今日也并不想杀她,不过是让她浸在水里祛祛邪气,也正一正我李家的风气罢了!败节之门的名声可不好听啊。怪道大家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这小文君不过是会些酿酒的手艺,便自视甚高,轻狂无状了。” 罗书谋听了这话,点头同意,并且再次强调:“我将小文君一直捂得很严实的酿酒方子给了李老板,也请李老板信守承诺,放小文君一命。” 李大富眉毛一挑:“怎么?那小泵娘跟一只狐狸鬼混,连孩子都有了,想不到你还是这么护着她。罗公子真是个痴情种子啊。” 罗书谋苦笑道:“她总是个弱女子,我是该护着她些。” 李大富就在罗书谋没看到的地方露出一个嘲讽的冷笑。 四郎看他们说完了,这才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