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真的可以吗

    整整一个小时，尚静雪盯着剖腹开来的男人腹部，重复着裁剪，连接的工作。

    头顶放大的16寸显示屏幕上，只能看见昏暗的血肉模糊里，一块块暴露出来的肾脏器官和血管被一只戴着手套的手摆弄。

    这项手术虽然危害不到心脏，却最是考验人的毅力和专注力。旁边的两位医生一个帮忙止血，一个不时检查人造子宫内的受精卵活性和排异性问题，及时报告给尚静雪。

    之前给动物做的人造子宫接入手术，因为个体差异，比人体复杂得太多。而面临活生生的人体，又是另外一种全然不同的考验。

    孕体突然呼吸困难！

    忽然，一个护士高声报告。

    只见躺在病床上的男人，无意识地仰起脖子，张嘴呼吸。

    快，呼吸机，输送氧气！

    尚静雪沉着说完，手上仍然继续着缝纫工作。

    切开来后，才发现孕体血管壁过厚，清理掉堆积的垃圾就花费了不少功夫。

    一旁的产科大夫利安着急地看着尚静雪，他从没做过这样的手术。虽然一开始，她给他们都仔细培训讲解了，并且一起用研究室养的猴子做了具体实验，但到手术台上，他彻底懵逼了。

    以往的剖腹手术简单太多，只划开肚子，需从孕妇身体里取出孩子，缝制完半个小时内就结束。

    而现在已经超过一个小时，他有些扛不住了。

    因为无从下手，不止该切开哪里，连接哪里，繁重的工作量几乎堆积到了尚静雪一个人身上。

    他在她的指挥下，奉命剪开血管，止血。等他再抬头看她时，她全身贯注的雪白额头上，再次冒出细微的汗珠，很快一旁的护士拿纸巾帮她擦掉。

    连接工作完毕，花了整整一小时三十五分钟，稳定了孕体的心跳血压之后，就是最后的缝合腹部。

    利安有些抱歉地看着尚静雪道：这件事就交给我吧。

    你去休息吧，我们几乎没有帮上什么忙。

    尚静雪先是点了点头，最后又摇了摇头。

    她举起两只做完手术，布满血迹的手，高兴地看着在场所有人。

    吴雨泽举起相机拍下这一幕，这一刻他一直高高悬挂的心终于缓慢放松下来。白色手术荧光灯下，她粉白的脸上挂满晶莹的颗颗汗水。眼里的坚定，欣慰，笑意，让他一瞬间以为自己看到了神。

    尚静雪看着利安熟练的缝合，一边不忘回头看看仪器上，孕体的血压，心跳状况。

    又到了一个最关键的节点，孕体和人造子宫的第一步融合。

    观察是否出现排异情况，人造子宫是否与人体产生正常生命连接，以及内里的受精卵是否具有活性，健康。

    从手术室一出来，尚静雪靠着墙，一下子瘫坐到了地上。此刻唯一支撑她的就是后背的那堵墙，丝毫顾不上地板冰凉。

    一直紧绷的身心松懈下来，她感觉自己像个瞬间坍塌的大厦。腿脚都不受使唤得疲累，发困，尤其是大脑一阵阵酸胀，根本无法集中心力思考。

    她闭着眼睛，仰头刚靠在墙上一会，就听见有人着急地对她叫起来。

    医生！医生！

    孩子，他爸怎么样啊？

    尚静雪睁开眼睛，看到坐在轮椅上的妻子被她亲戚推了过来。

    三分钟之后，她拿两只手用力撑起身体，走过来微笑道：放心，没事。

    妻子瞬间眼泪掉下来，紧紧地抓过她的手：那就好，那就好。

    谢谢医生。

    吴雨泽录制到缝合完毕，将视频保存好，跟着利安等其他医生一出手术室，就去找尚静雪。

    来到外面，看见她正在走廊里和那位大叔的妻子聊天。立刻跑过去，一把搂住她的肩膀，催促道：快点去休息吧。

    尚静雪给那位大姐说了几句安心的话，才和她道别。

    很累吧？待会回家吗？

    吴雨泽跟在尚静雪后面，两只手用力捏着她的肩膀，一边看着她的脸问。

    嗯。

    她懒懒道，再也不想说一个字。

    尚静雪走到医院的女性医生浴室简单冲洗了一下，换回寻常的白大褂，准备到家中的大浴缸里好好泡一泡。

    昨晚十一点，她被医院叫过去给一位患有心脏病的高龄孕妇做了手术，过去才发现孕妇的情况更恶劣，她患有脂肪肝，腹中胎儿脑缺氧，情况很危急。

    现在，只有这种高度危机复杂的情况下，医院才会叫她过去支援。昨晚两点结束回到家，今天一早七点到了医院，为今天的第一例人造子宫接入手术做准备。

    尚静雪打着哈欠出来，就看见吴雨泽站在门外等她。

    我开车送你回家吧。

    吴雨泽轻咳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对尚静雪道。

    好吧。

    尚静雪努力睁着眼睛道，她现在困到无以复加，正缺一个开车的人，她想一上车，就小憩一会。

    看见两个人一起走进电梯，利安收起了手中的宝马车钥匙，叹了一口气，转身跨步进了医务室。

    电梯中，尚静雪昏昏沉沉地靠在下行的箱壁上闭了眼睛，在要支撑不住倒下的前一刻，吴雨泽赶紧挪动脚过去，让她枕到了自己肩膀上。

    他紧张到大气不敢出，微张着嘴巴出气。

    睡得迷迷糊糊中，尚静雪伸出双臂抓住男子的肩膀，靠了上去，请求道：

    让我睡一会。

    吴雨泽听闻，瞬间睁大眼睛，嘴巴控制不住地上翘微笑。

    他缓缓侧过脸，看靠在肩上的女子，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她圆圆的脑袋顶。

    他紧张地站直身体，喉咙吞咽了好几下，伸出手搂紧了她的腰。

    上一次，对她告白后，他开始有意无意地对她亲密起来。牵她的手，搂她的肩膀她没有表现出反感，或是喜悦

    他不清楚她对他的心意，但是喜欢这样去亲近她。

    直到耳侧均匀的呼吸声响起，吴雨泽惊奇地竖起耳朵听，发现尚静雪竟然真的睡着了。

    一想到，她是因为自己才睡得这么踏实，更加开心起来。

    吴雨泽横抱着尚静雪进了她的卧室，将人小心放在深蓝色席梦思大床上之后，盖好被子，拉开窗帘。

    他看着床上熟睡的女子，不由俯下身，大拇指抚摸上她柔软光滑的脸。

    摸了一会，低下头，张嘴轻轻吮住她的嘴唇。亲吻了好一会，恋恋不舍地放开了。

    他走到客厅里，打开她的挎包，给她没电关机的手机充上电。看见里面一个黑色的小皮包，打开来，发现是她之前换洗下来的贴身内'衣。

    这一觉尚静雪睡了很久，一直到晚上九点，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看着头顶天花板，她又躺了五分钟，用双手撑着身体从床上坐了起来。忽然，从厨房传来热油下锅的炒菜声，一股若有似无的饭菜香味飘散了进来。

    她撑着发晕的头推开房门，往客厅走。门窗外面天色已黑，她踱步走到阳台跟前透气。

    窗台上摆满了绿色的藤萝植物，一大盆昙花蹲在角落郁郁葱葱地伸出绿叶，一颗颗白色花苞压弯了枝条，脑袋垂到了地上。

    尚静雪看见头顶整整齐齐悬挂着自己的衣服愣了一下。

    白色短袖，牛仔长裤，吊带，胸'罩，内'裤有序地排着队。

    一股羞耻的燥热瞬间涌上脸颊，她压下心底的怒气往厨房方向走，边走边生气地问：静涵，谁让你碰我内衣了？

    她走到厨房推拉玻璃门口，看见是吴雨泽怔住了。

    他羞红着脸微低下了头，支支吾吾地说话：我看你太累了

    就动手帮你洗了。

    他有些不知所措。

    将手里的锅铲放下，又把围裙脱下来，把案板上的两道菜端了出去，放在了餐桌上。

    尚静雪盯着他忙碌的身影一会，双臂交叉抱在胸前，终是没说什么，走到了饭桌面前坐下。

    今天的晚餐是惠灵顿牛排加意面，西瓜橙子水果拼盘，还有两杯香浓热奶茶和蛋挞。

    吴雨泽很会摆盘，干净的碟子盛上食物，放上一根绿色的迷迭香，颇有些西餐厅的味道。

    她拿起叉子吃了一大口面，道：挺好吃的。

    吴雨泽听到这句话，窘迫的脸立刻笑了：好吃就行，多吃一些。

    这两天，你太累了。

    尚静雪也跟着笑了，她沉吟了一会，道：我们在一起吧。

    吴雨泽听闻震惊地睁大眼睛，抬起头看她，心脏激动地砰砰跳。

    我是说真的。

    她认真道。

    并不是她有多么喜欢面前的男子，而是觉得为了将来可能出生的孩子应该做些准备。不确定关系，她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去亲近一个男子，万一孩子真的顺利出生，她就是孩子的母亲，也该承担起自己的责任，给孩子建立一个完成的家。

    还有就是，希望一举促进这次实验成功。

    吴雨泽看着她的脸好一会，起身过来一把抱住了她，欣喜道：我以为，你不喜欢我。

    尚静雪拍了拍他的后背，将头靠在他肩上。

    吴雨泽将她搂得更紧了，偏过头亲吻上她柔顺的秀发。

    尚静雪搂住男子的肩膀，一边与他接吻，一边被他压到了床上。

    吴雨泽激动地含吮她弹软的红唇，伸手缓慢脱下她肩头的白衣。张嘴亲吻上她的脖颈，呼着热气问：真的可以吗？

    嗯。

    尚静雪点头。

    距离她取卵日期剩下不到三日，她希望能有成功的自然受精'卵一同放到他体内，大大提高胚胎成活率。

    突然，尚静雪翻身，压到了男子身上。抱住他的肩膀用力亲吻住他的嘴唇，换来男子更热烈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