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婍立即缩起身子闭上眼,道:“三哥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孟婍半天没感受到疼痛,听到“嘣”的关门声。她三哥睡去了。 …… 孟婍这年斯文了不少,不再带着小侄子们串门疯闹放鞭炮,而是陪着霍止游遍漓州的大街小巷。 他们俩谈情说爱,他弟弟溜得快,陪几个小屁孩玩闹的重担就落在了他的身上。大哥的俩儿子一闺女,二哥的一儿子,凑在一块儿是要他不得安生。他们一天到晚乱跑乱窜,咋咋呼呼的,孟透管不大住。 他想,幸好他没有儿子。 他又想,他要有个儿子就一定会对他严加管教,要是有个闺女就捧在手里宠着。 正月里,孟透陪着小侄子去街上看了几场舞龙舞狮子,夜里又放了几回鞭炮。几个小孩凑在一起,晚宴上坐不住,匆匆扒拉完就跑到东角院里去放爆竹。 最小的二哥家的猴孩儿不肯吃饭,一口饭死活咽不下去,见哥哥姐姐都跑了,也想跟着去。孟家二嫂不许,小孩急得要哭了。 小孩闹得凶了,后来孟透就捧着饭碗,一路拿搪瓷勺喂着,陪他去看放爆竹。 几个小孩在院子里跑来跑去,一群丫鬟仆人陪着,为他们点鞭炮。噼噼啪啪的还挺热闹,就是声响太大,震耳欲聋,中间夹杂着小孩兴奋的尖叫声。 二哥家的小孩站在阶前,张嘴咽下孟透喂的饭菜,安静地看着。他忽地指着一处,口中嚼着饭菜含糊不清道:“漂亮姐姐。” 他指的庭院间的月洞。孟透望出去,外头灰蒙蒙的,哪有人的影子。 “漂亮姐姐?” “刚刚有个漂亮姐姐走过去了。” 孟透刮了下他的小鼻子,道:“你个小鬼头,瞧漂亮姐姐倒是眼睛尖。” 小侄子念念不忘,非要跟出去瞧瞧。孟透拗不过,陪着他绕过庭院,挨着竹林边走至月洞外。小侄子往左拐,朝桥廊跑去。孟透捧着饭碗跟在后面,让他跑慢点。 他正想哪儿还有“漂亮姐姐”的影子,就听身后传来一声“孟公子”。 他回头见到了灵娡。她脸上蒙着白纱,对他作了福身礼。孟透走近了才瞧见这位白裙白纱的姑娘,眼中含着盈盈泪水。 灵娡道:“我来请孟公子去袭且宫一趟,少君……少君怕是要撑不过去了。” 第124章 世间1 孟透愣了会儿神,跌跌撞撞地朝月洞跑去,正撞见端着盘子往外走的丫鬟。他让她安顿好小侄子和灵娡姑娘。他回中堂去,中堂里点着灯,一家人围着吃饭,圆桌上一片狼藉。他跨进门槛,满席的伯叔姨婶都望向他,亲热地唤他。 孟透看向每个人的脸,张了张唇,忽地哑了。他将一路跑来斟酌的话语咽了回去。心沉了下去,手脚也如灌铅般沉重。他魂不守舍地在薛夜身旁坐下。 薛夜手里拿着一只闸蟹,将咀嚼了一半的蟹腿放下,用手肘推搡了他一把,道:“透哥,你做什么去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孟透皱着眉,看上去有些局促不安,右手拿起筷子,夹了离最近的花生米,半天没夹起来,颤抖的手最终将筷子搁下了。 散席后出门,他对薛夜说,他要去袭且宫一趟,明日就走。薛夜追问他为什么。 孟透魂不附体,甚至没看向薛夜,脸色苍白道:“灵娡姑娘说言昭含……说他可能不行了。” 薛夜安抚道:“别别别,少君肯定没事,从前那么多苦痛他都熬过来了,这次肯定也会化险为夷,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别太担心。” 孟透几乎是一夜未眠,第二日借由门中之事,拜辞家中。薛夜与霍止也于同日各自还家。 孟透带着灵娡姑娘坐了两日马车,再接着便不顾真气的耗损,御剑去了袭且宫。到袭且山时,天已黑。 山间在下雨。宫外的梅花枯瓣落了一地。袭且宫里传来野灵的嘶吼声,在蒙蒙冷雨间模糊又清晰。门上挂的两盏灯笼在斜风冷雨中招摇不定。 孟透身上的衣衫湿透了,冷雨珠顺着他的额角滑落,他和灵娡躲到门下。 灵娡敲了几回门,无人响应,今日守夜的侍人不知去了何处。一路赶来已是疲惫不堪,她一手放在潮湿又粗糙的门面上。一手拉着铜环。她凝神,听见宫里有哭声。 孟透也听见了哭声,那不是野灵的哭声。他一时间如身陷深海,整个人喘不上气来。他惊起来,嘶喊了两声“有没有人”。照旧无人应答。他敲了门,拉住另一边铜环,将破旧的木门耸动地咔咔作响。 他最终用剑气将门冲撞了开来,淋着雨,在夜色里寻找挂在各堂屋檐上挂的灯笼。他在雨帘里奔走,穿过林池,路过锁住千百野灵的地狱,径直去了言昭含的屋子。 他从未见过言昭含的屋子这样亮堂,这样的热闹。廊间挂着几十盏用朱砂画着符的灯笼。满廊里站的都是袭且宫的侍人。廊间挂着个鸟笼,小鸟儿受了惊,扑棱着被斜雨打湿的羽翼,叽叽喳喳吵个不停。 他要进去时受到了侍女的阻拦。侍女不认得他。正巧灵娡来时,里头的薄姬听见了动静,将门打开了。屋子里女人和小孩的哭声清晰地传了出来。屋子里贴满了黄符,有的掉落在地上,被侍人踩脏了。 灵娡上前问道:“少君怎么样了?” 薄姬退到门的一旁,一句话也没讲,只用眼神示意他们言昭含在里面。 孟透走了进去,雨水冻得他全身打颤。地上画着阵图。那是用来锁住魂灵的阵图。 灵娡一脚跨进门槛,听见薄姬在他们身后道:“没来得及。” 屋中皆是人,孟透拨开人群,接近那哭声,接近那床榻。侍人捧着床脚边的铜盆出去,那铜盆里尽是血水。孟透一瞬间天旋地转,眼前一黑。 言昭含阖着眼躺在床榻上,一只手臂垂下。衣袖是挽起的,手臂上有一道凝了血的刀痕。血水顺着手臂滑落,勾勒出纹理。他身旁的小孩还在歇斯底里地哭泣,满脸都是泪水,一声一声唤着“言哥哥”。 夏侯瑶握着言昭含的手,摇了摇他的身子道:“你醒醒啊言哥哥!你快点醒过来啊……” 一边的侍女上前要将她抱走,她拼命挣扎,嗓子已经喊哑了,扑在床榻上不肯走。侍人轻声哄道:“别喊别喊,少君睡着了,你莫不是要将他吵醒……” 一旁还有两张熟悉的面孔。流着泪的周芳姑娘和她满面忧愁的娘亲。 周姑娘的面庞上已没有可怖的疤痕,疤痕被新生的皮肉取代。容貌如初。 孟透靠近床榻边,望着那张灰白的失去血色的脸,双膝一沉,叩在了地上。他不晓得这张脸有一天也会这样的了无生气,唯有右眼底的那一点泪痣还是鲜活的。 言昭含的嘴唇泛白,身躯冰冷而僵直,神色安逸平静。 他颤抖着去握言昭含的手,靠向自己的颊边。那手是冰冷的。他裹在双手间捂热。他将言昭含颊边的一缕发拢后。 孟透一句话也没有说,握着言昭含的手,靠在他的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