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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济南、德州等被兵府县,见荒芜田地甚多,民有饥色,特召山东布政使前来问话。 朱棣很疑惑,朝廷连续两年免除山东夏粮,又拨付粮食钱钞赈济,为何还会出现民不聊生的情况? 昔日德州济南,均为繁华之地,如今再观,哪里还有繁华的样子? 山东布政使还想隐瞒,面对朱棣,终究心虚。几番奏对,因紧张之故,前言不搭后语,朱棣心中疑惑更甚,召来杨铎,大有不在朕的面前说实话,就放锦衣卫的架势。 “你和朕说实话,还是朕另想法子让你说实话?” 朱棣气势全开,杨铎再一旁冰冷的盯着,像是计划从哪里下刀子最好。 如此压力之下,再铁打的汉子也撑不住。如果之前还有几分侥幸的念想,被永乐帝的火气一喷,顿时烟消云散。该说不该说的全都竹筒倒豆子,一干二净。 末了,跪在地上砰砰磕头,哭道:陛下,他全都说了,一点也没隐瞒。荒地征税是户部下令,绝不是他肆意妄为。他知道自己这事做的不对,但看在坦白从宽的份上,能不能当个污点证人,争取宽大处理? 永乐帝没说话,随手抓起大帐中的一件东西就扔了过去。 山东布政使不敢躲,一下被砸在了肩膀上。 清脆的骨裂声,石砚滚落在地上,大团的墨迹染上绯色官服,官补上的锦鸡瞬间失去了光彩。 忍着肩上剧痛,山东布政使不断请罪,“陛下息怒!臣知罪!” 能在靖难后做到山东布政使,掌一省之政,是天子看好他的能力,也是对他的信任。 结果呢? 朱棣恶狠狠的盯着跪在面前的山东布政使,恨不能一刀劈了他。他就是这么报偿自己对他的信任和重用?! “户部的命令,重于朕的旨意?” 朱棣亲口问出这句话,已是诛心。 山东布政使不敢回答,连连叩首,他知道,自己十有八-九是活不成了,充军戍边都是天子开恩。他死不要紧,只希望不要罪及家人,放他一家老小一条生路。 “你有家人,百姓何尝没有?你求朕怜悯你的家人,为何不能怜悯治下百姓?!”朱棣一把抓起山东布政使的衣领,像拖一条麻袋一般将他拖出帐外,狠狠-掼-到地上。回身-抽—出金吾卫的腰刀,刀锋正对布政使的喉咙。 “何为一省之官?承宣政令,掌控财富,慈掌庶民!朕乃天子,天子庶民犹如朕之亲子!你说,你告诉朕,朕如何能放过你?放过你的家人?!” 大营之中一片肃然,只有朱棣的咆哮声-撕-裂长空,传至营外,砸开了百姓脸上的麻木。 “太--祖高皇帝在时,尝言,爱民如子!朕自登基以来,无不尊奉太—祖训导,兢兢业业,不敢踏错一步!” “朕命免去被兵地粮税,尔等不奉旨,反而加苛重税,中饱私囊,以致百姓破家,田地荒芜,民不聊生!” “事已至此,非但不反思自身之过,而只求自己亲人性命,朕如何才能不杀你?!” 怒到极致,猛然挥刀,血自胸腔中喷出,乌纱随着人头滚落。 朱棣单手提刀,一缕鲜血滑过刀锋,凝成血珠,沿着刀尖滴落。 目睹一切的户部官员骇然,双-股颤颤,几不能立。 朱棣将刀交给金吾卫,令人将山东布政使的尸体拖下去,查抄其家,十五以上男子全部斩首,女眷充教坊司。 “吾皇万岁!” 被杨铎带来问话的耆老已是泪流满面,跪在地上,高呼万岁。 朱棣走过去,亲自扶起老者,道:“是朕失察,所用非人,致百姓苦难至此,是朕之过!” 说罢,以天子之尊,向耆老躬身。 营中文武同时下拜,文臣作揖,武官抱拳。 老者哽咽不能语,颤抖着双手,连呼万岁之声,久久不绝。 天子御驾在济南驻跸三日,山东布政使司上下,自左右布政使到左右参政,经历,都事,照磨等逐一被锦衣卫带走询问,问罪者众。济南知府同样没逃过一刀,被枭首示众。 处置了山东官员,随行的户部官员也没能好过,两人当场被摘了乌纱,发边塞充军。其余户部官员留待回京后处理。凡同此事有牵扯的,一个都不放过。 不遵天子令,视太-祖成法于无物,明令荒田不得征税,仍照征不误,甚至加重田赋,截留钱粮全被私分。连送至卫所的军粮都不放过,这样的官,如何不该杀! “朝廷设官以治民,治民之道在乎安养。尔等不体朕爱民之心,因循玩愒,视太-祖成法为虚文,其心可诛,其罪当杀!” 朱棣说要杀人,就绝不是嘴上说说罢了。 高皇帝几乎杀光了六部,朝廷依旧运转。他杀光一个户部,又算得了什么! 天子在济南大开杀戒,山东全境震动。 各府县纷纷贴出告示,宣朝廷免两年夏粮,复耕荒田免税,当年多征税收全部发还。凡有官吏贪赃枉法者,军民可依及纠举。 敢阻碍上告百姓者,与被告者同罪。 然严禁诬告,诬告四人以下者,杖一百,徒三年。四至六人者,杖一百,流千里。诬告十人以上者凌迟处死,其家人戍边,迁化外。 诏令下达之后,永乐帝任命前北平右布政使曹昱为山东右布政使,主管山东政务。之后起驾,继续北巡。 短短几日,山东境内已大不相同。 废弃荒田重新有人开垦,逃税民户相携归乡。 远远望见天子车辂,纷纷在路旁下拜。 朱棣坐在辂中,放下高阳郡王从开平卫送来的书信,脸上总算有了笑容。 “郑和。” “奴婢在。” “你亲自去开平卫,传朕口谕,令高阳郡王到北平见驾。” “奴婢遵命。” “再去大宁,将兴宁伯也叫来。”朱棣翻开孟清和送上的奏疏,“朵颜三卫的事,兴宁伯有大功,朕要当面再赏他。” “是。”郑和应诺,随即道,“陛下召兴宁伯至北平,可是不去大宁?” “去,为何不去?”朱棣看着奏疏,头也未抬,“朕自有计较,你去传话便是。” “是。” 郑和躬身,不敢再问。 之前多问一句,已有僭越之嫌,再问就是不知进退了。 五月庚辰,天子御驾抵达北平。 北平镇守,后军都督沈瑄同三司官员一同至城外出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