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书院 - 耽美小说 - 燕都旧事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90

分卷阅读90

    从都被宋清平遣得差不多了,所以宋清平亲自给他们开了门。

    他们来之前宋清平还坐在廊前看书,我在庭院里乱跑,心想就连我神通广大的二弟都救不回燕都了。

    沈林薄看见他随手放在廊上的书册,稍微有一点怨他大敌当前、太过淡漠的意思,他问:“丞相打算如何?”

    宋清平一边往堂前走,一边伸手去拿挂在墙上的长剑,他抽出长剑,朝沈林薄笑了笑。

    大敌当前,纵是宋清平也懒得管那些君臣虚礼了。

    沈林薄给他跪下:“我有一事要求丞相。”

    十来年的时间,宋清平再忘不了我,总归也把沈林薄当成正经皇帝来侍奉了,沈林薄这一跪,他确实是慌了的。

    宋清平再看了一眼沈林薄带过来的沈一洗,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他转身一拂袖,将案上茶盏扫落:“一个个的,全是这样。”

    他心里怨恨,我知道。

    我开了头,从我开始,我去北疆时,让他留在燕都看家;李别云与沈清净出征时,也让他留在燕都守着;沈林薄亲征长阳,仍旧让他坐镇燕都。

    现在这个时候了,不教他坐镇燕都了,要他跑了。

    仿佛他总是被护在后边的那个,其实被护在后边的那个人才最难受,他得亲眼看着一个人一个人在他面前死去。

    他一个人苟延残喘,难受得都快活不下去了,却还要为了什么国家大义。

    沈林薄站起来,伸手拿走他的长剑,容不得他推辞:“已经安排好了,丞相带着一洗往小蓬莱走,从前宋家世代隐居在小蓬莱,老丞相在那儿也有所安排。李别云已经去了岭南,但恐怕岭南也守不长久,我只让她韬光养晦,就等着一洗束冠。我让一洗认你做义父,好不好?”

    “不用,太子唤我先生便好。”

    宋清平是要收他做徒弟。

    宋清平若是当了沈一洗的义父,与我而言就是兄弟。我和他这么多年情同手足,沈林薄满以为没有什么不可以的,不过要真安一个兄弟的名头,于我私心看来,确实不好。

    于是沈林薄就催着沈一洗喊他宋先生。

    到了临别的时候,纵使我二弟看事情清明通透,也忍不住一颗慈父之心,一面帮沈一洗整理衣襟,一面嘱咐道:“跟着宋先生走,要懂事,路上可能艰苦一些,你也要忍着些,不许给先生添麻烦,先生让你做什么,你就要做什么。你记得出宫时父皇跟你说的吗?”

    沈一洗到底还是个小孩子,木木的点点头,回道:“记得,见人要懂得叫人,要先行礼,不能……”

    “好了。”沈林薄最后问他,“还记得你母后的模样吗?”沈一洗仍是木木的点头,沈林薄推了他一把,把他推到宋清平身边去:“去罢,莫忘,日后父皇要考你的。”

    宋清平伸手去拉小孩子的手:“走罢,向父亲告别。”

    沈林薄却摆手:“不必告别了。”他吩咐宋清平:“小孩子容易忘事儿,等丞相安顿下来了,记得画两张画像,闲时给他认认人。”他苦笑道:“你不记得我们了,但你总会记得皇兄的模样。”

    宋清平却回说:“臣记不得了。”

    这途中谁知道能有什么变故,山高水长,千难万险,七情六欲皆须摒弃。

    那日宋清平带着沈一洗策马往南边去,我也随他们一起去。风吹起宋清平的衣袍,猎猎作响。

    匈奴兵正从城的西边攻来,马蹄哒哒,好像战鼓一样听得人心里发慌。

    我回头看燕都最后一眼,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燕都那样高的城墙也斑驳得不成样子了,守城的士兵,我年少时还与他们城楼上城楼下的喊过话,他们也都老得不成样子了。年轻的已经战死了。

    沈林薄与魏檐领着朝中官员,手持长剑立在城楼之上目送宋清平远去。

    在城后的河岸边,晚照姑娘与皇姊还有无数女官都投河殉了国,匈奴人残暴,她们想要保全最后的清白。

    我曾经悄悄到宫里、到魏府去看过她们,她们还都只是风华正好的姑娘家,怎么能……怎么能就这么殉了国?

    还未开战,不是鲜血,是她们的胭脂将河水染红。

    我朝遗老遗少撰书,说哀帝——他们给沈林薄定的谥号,他们说哀帝领兵战到最后一刻,却在最后一刻给匈奴递了血书。

    他不是低头投降,他只是为了保全燕都城中未来得及逃走的百姓。

    我这个二弟从来心怀苍生,他很明白:兴,百姓苦,亡,百姓死。

    他不想让百姓死,他终归还是天子,他这个天子一死,能不能换一城百姓平安?我不知道。

    第60章 这章再一次讲到相思

    宋清平带着沈一洗一路往南边跑。

    沈林薄临死前给各州府递了消息,让他们务必以百姓为重,各州府第一回没听皇帝的话,各自组织了民兵作战。

    但他们终究没能敌过匈奴的铁蹄。

    宋清平为求安稳,经过江南时改走水路,一个船娘渡他南下。

    那个船娘一开始并不说话,后来匈奴人追上来了,要追宋清平与太子,她便划着船在湖上慢慢地行,一边划一边唱,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来。

    匈奴人见她的船小,容不下什么人,只随便往船内捅了两枪,又见她这幅不经意的模样,竟然也轻易放过她了。

    于是她划着船继续南下。

    那时候宋清平带着沈一洗躲在船篷内,我坐在船尾,好像是保护他们的模样,可我却什么也没办法做到。

    船篷内四处昏暗,根本看不清楚什么东西。

    沈一洗小心翼翼的将手凑到乌篷的缝隙处,借着光一看,才知道沾染了满手的鲜血。可他又不疼,便知道匈奴人刺的两枪全都扎在宋清平身上了。

    宋清平不但得忍着疼,还得在□□抽出的一瞬间将上边的血迹给擦干净。这个人这时候像没有心一样,□□扎在上边,就像扎在稻草上一样。

    深夜的时候,船娘带他去一处医馆,那家医馆的大夫从来只会给人贴狗皮膏药,于是宋清平的那两个口子也就用狗皮膏药和绷带堵着。

    我重活的那一辈子,在江南遇见的小船娘,打架之后小船娘带我去看的大夫,也就是他们。

    正是因为小船娘上辈子唱过歌,我才知道她不是哑巴。

    她说她装哑巴,是因为她是个唱丧歌的,唱走了家里人。上辈子她还是个唱丧歌的,而且唱走了整个国。

    所以后来我不带宋清平去找小船娘,若是让宋清平再见她一回,我恐怕宋清平又要伤心。

    那时候我还不让宋清平去小蓬莱,我还是怕他伤心。因为上辈子宋清平带着沈一洗到小蓬莱的时候,小蓬莱已经被夷平了。

    小蓬莱不是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