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星堡垒
临出发之前,希利尔收到了来自穆莱的传讯,没什么特别的,就是让他注意安全之类的,他回复对方不用担心。 赫洛亚也来见了他一面,这位叛逃在外的流浪骑士还是一如既往的干练果决,以冒险者之间常用的见面礼抬手轻捶了一下他的胸口,告诉他:“照顾好自己,别让蕾尔黛拉大人担心。” “你也一样,赫洛亚先生。”希利尔微笑着点头,“祝我们都能拥抱好运。” 赫洛亚向来不是多话的人,他们只简单地交流了几句,之后希利尔就与最高议会的人一同启程,向着卡翁荒漠出发。 由于这次的目的地十分特殊,参与这次探索的各方势力都给予了足够的重视,派出的人手都是精英,并且为之划出了充裕的时间,所以他们的时间并不紧张,也就不必匆忙赶路,可以保持最好的精力状态。 但即使行程不紧,在同行人的对比之下,还是不免让人感到落差。 卡翁荒漠一带是出了名的魔法元素浓郁但非常不稳定,不适合使用大型魔法道具代步,所以他们在到达荒漠外围时就选择了步行前往。 有人带了魔宠,也有魔法师用魔法飞行,而其中最特别的依然还是希利尔,悠闲地坐在一块宽敞的悬浮飞毯上,面前摆着一张小方桌,桌上还放着饮品和点心,一边玩拼接模型一边偶尔撸两下小动物。 同行人:“……” 虽然他们也不是没有小型代步工具,但这个年轻人也未免太舒服了点,说是去探索遗迹,更像是去郊游散步。 “你们在紧张?”希利尔端正地坐在柔软的飞毯上,用指尖点了点缩成球躲在自己衣服里面的白鸟,“真是稀奇。” “没有那么夸张,只是跟神相关的地方,难免让人情绪不高。”鸦温声解释道,一语道破了银月心中所想,“毕竟身份特殊,天使长先生会更排斥那里也是难免,而且那种地方对你而言有些危险。” 危险吗?——他心里想。 他低头看着自己白净且毫无伤痕硬茧的手掌,闭了闭眼睛,语带笑意地说道:“但是我真的心情很好,毫无缘由地,就像是灵魂在自发感到雀跃一样。” 但是与此同时,又隐隐有种异样的感觉,像是在阻止他,劝告他在此停下,不要再继续前进。 人类是没有预知能力的,如果这种奇异的感觉并非莫须有的错觉,那么就很有可能是来自那块融入了他灵魂之中的神格碎片。 “不要阻止我。”希利尔轻声说,一手附在心口,像是在自言自语,“不管这条路的末端是什么,都陪我一起去看看吧。” 晨星堡垒被隐藏得很好,如果不是最初的发现者留下了坐标记录,他们恐怕很难找到那座疑似入口的石碑。 作为连接两个空间的媒介,那座石碑被激活后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半空之中。只见一座古老陈旧的石碑静静地漂浮在半空中,上面写着银月翻译过的那两句话,碑身雕刻着枯萎的蔷薇与荆棘,散发着古朴而沉静的气息,看起来毫无攻击性。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银月从希利尔的衣领中钻出,变回天使的模样展翅飞到石碑前,在检查了一下后神情变得更为冷凝,但他也不打算多说什么,只强调一句:“三天,一秒都不会多。” 说完,银月干脆利落地拔出腰间的圣剑,反手刺入石碑的正中间,剑身亮起银白色的光芒,激活了封印在石碑中的正确的传送入口,一个不大不小的空间裂隙随之出现。 石碑中记载着很多个空间入口,但只有一个是正确的,如果激活了错误的入口,那么很可能会在进入的一瞬被空间乱流绞碎。 威风凛凛的银发天使在打开了入口后,又“嗖”地一下变回雏鸟飞射回希利尔身上,轻车熟路地把自己埋进希利尔的衣领下面,蔫蔫地吸着属于人类的气味。 “……?”希利尔隔着衣服揉揉自己肩膀上鼓起来的一小团,“怎么了?” “……有不好的气味。” 黑猫翻了个白眼:“嘁,娘们兮兮的装什么可怜。” 一道光鞭从希利尔衣领中伸出,趁其不备一下子卷住黑猫的尾巴,狠狠地将其甩进了打开的空间裂隙之中,于是众目睽睽之下,恶魔刚出口的怒骂声就这么消失在了裂隙之中。 “……”叹了一口气,希利尔拍拍控制着飞毯的鸦,“我们也进去吧,在切斯特惹祸之前。” 说完,他们并没有关注同行那些还在谨慎地观察状况的人,自顾自地收起飞毯进入了空间裂隙之中。 毕竟彼此都已经商议好了,银月会让他们顺利进入,也不会干预他们在里面拿走什么东西,爱干什么干什么,但是三天之后还不离开的,那就只能自认倒霉跟这座堡垒一起化作齑粉。 而且为了表示诚意,由他们先进入以示安全性也是应该的。 通过空间裂缝会产生短暂的晕眩感,而在晕眩感减轻之前,希利尔就明白了银月所说的“不好的味道”是什么意思。 皱着眉头抬手捂住鼻子,希利尔任由艾纳扶住自己,忍着恶心感抬头审视这座所谓的奇迹之城。 作为天使一族的杰作,而且曾被用于祭祀神明,晨星堡垒在大多数人的想象中形象都很统一——银白的色调,庄严神圣的氛围,应该是一个看起来不近人情但又充满独特美感的存在。 而事实上,先他们一步进来的切斯特正站在前面几步的地方,一脸嫌恶地打量着这座神秘的圣城:“操,看着真恶心。” 精致而神圣的圣城经过两千年的尘封,如今已经变得破败不堪,触目所及的大多数建筑物都已经坍塌或者有所缺损,这并不奇怪,真正令人感到诧异不适的是四处蔓延攀附的红色血藤,那些殷红的植物爬满了每一个地方,天空是不祥的血红色,整座城市都呈现出鲜血般的色调,空气中的魔法元素浓郁到近乎躁动的程度。 而那些奇怪的血藤,严格地说那种模样不像是植物,而更像是遍布于肉体的血管,仔细看过去,甚至能看到这些东西真的在如同血管那样鼓动,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腐臭与血腥味,使身处其中的人感到如临地狱。 跟在他们后面陆续进来的探索队成员在看到了这样的景象后,也都纷纷震惊地呆立在原地。 切斯特忍不住咋舌,抬手取出镰刀,当着所有人的面切断了脚下的一根血藤,马上就有鲜红粘稠的血液从断口处汩汩流出,证实了所有人心中的猜想:这些藤蔓,真的是如同血管一般的存在。 “喂,这怎么回事?”不耐烦地甩了甩镰刀,切斯特转身瞪着银月质问道,“你们鸟人的审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重口味了?” “不知道。”银月冷漠地回答,“这座堡垒在我诞生之前就失窃了很久。” 实际上对于这种局面,银月奇异地并不感到意外,只觉得烦躁不堪——他不想让希利尔看到这一切,就好像在心爱的人类面前赤裸裸地撕开了天使族一直以来所有的光辉与圣洁,暴露出了最肮脏、最尖锐、最疯狂的一面。 他能够理解那个叛徒所做出的一切,甚至隐约从腥臭的空气中嗅到了浓厚的爱意与奉献的芳香,仿佛每一处断壁残垣都写满了最纯粹的崇拜。但理解暴徒的人往往骨子里也是同样的暴徒,所以他不愿意让希利尔得知他的理解,又无法选择欺骗,所以只能尽可能地沉默。 眩晕感终于消退,希利尔捏捏鼻梁,打断了一场即将开始的对骂:“好了,既然已经成了这样,我们能做的就只有亲自去看一看,这个地方到底发生了什么。” 虽然暂时不知道具体情况,但有一点是可以确认的,那就是那位盗走堡垒的第七天使长一定是做了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才让这座圣城变成了这副血淋淋的样子。 他低声笑了:“看上去我们所面对的是一个疯子的杰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