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篮曲
毕竟目的不同,他们没有跟最高议会的人一起行动,只跟最高议会的负责人肯恩互相留下了精神信标,以便出现特殊情况时联络。 “看起来情况不太好。”萨勒尔打量着周遭,抬手在脸旁挥了挥,像是试图吹散这股浓烈的腥臭味,“恕我直言,这地方看起来像是腐烂的脏器,而且一直在试图吸收我们的生命力。” 闻言,艾纳忍不住又给希利尔身上已经很厚的魔法护盾再多套了一层,满脸忧心:“早点找到想找的东西,然后离开这里吧?” “卡翁荒漠曾经并不是现在的模样。”鸦切断挡在前面的几根血藤,一边走一边提出自己的猜测,“最初,这里是一片非常富饶的雨林地带,有几条河流流经,居住在附近的族群很多。大概从两千年前开始,这里开始逐渐变得荒凉干燥,最终演变成了现在的荒漠,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吸走了所有的生命力。” 被吸走了生命力,这种形容可以说是意有所指得很明显了。 希利尔拿着一根手杖拄在手中,悠闲地走在几个异族中间:“银月,如果这种异状存在核心或者源头,你觉得那东西应该在哪里?” “朝圣塔。”银月回答得很快,“接受神明赐福、沐浴恩泽的地方。” 他们的脚步停了下来。 希利尔双手撑在手杖的柱头上,平静地看着前面几十米远处的广场,轻声问:“那位第七天使长和失踪的护卫队,他们的灵魂蜡烛确认已经熄灭了吗?” “是。”银月点点头,同时已经拔出了腰间的长剑,神色阴沉地看着前方堪称群魔乱舞的礼拜广场,“天使不可能放任罪人存活逃逸。” 那是一片用于朝拜神明的礼拜广场,中央矗立着巨大的神像,神像的神情本该看起来悲悯而温柔,但此时这尊神圣的雕像上满是血污,浑身爬满了恶心的血藤,神像的脸上被抹上了两行黑红的血泪,手中握着一柄权杖,而权杖上此刻穿刺着一具天使的尸体,残缺不全,死状惨烈。 除却这座诡异的神像外,宽阔的广场上还站立着几十个肢体残缺的天使,正动作一致地沉默着面向他们这边,仿佛在凝视他们一般。仔细看过去就会发现这些天使全都被挖掉了双眼,身上缠绕着细细的红藤,像是提线木偶一般被红藤裹挟控制着。 身姿笔挺地挡在希利尔前面,鸦望着那些惨死后化身怪物的天使,叹息一声:“真是污秽不堪。” “喂,他们两腿中间是怎么回事?”恶魔本就对天使过敏,更何况面对一群畸形天使,切斯特暴躁地伸手一指,“那一坨烂肉是什么?” “抓来看看就知道了。”说完,萨勒尔伸出右手,空中凭空浮现出一只龙爪的虚影,准确地抓住了离得最近的一个天使,扯断了他身上的血藤,简单粗暴地将其抓到面前扔在了地上。 “啊……”看清了这具死尸的模样,艾纳小声惊呼了一声。 天使双腿之间的裤子被撕开,似乎是有什么人把手伸进了阴道,生生把子宫掏了出来啃食殆尽,只剩下恶心的组织碎肉垂在腿间,看起来血腥而残忍。 而银月第一时间伸手挡住了希利尔的视线,不让他看到那地方的惨状。 “口味这么重。”切斯特吹了声口哨,一脚把这具形容可怖的尸体踢开,“翻译翻译吧,秃鸡,那个鸟人弄这一出又是几个意思?” 希利尔提醒他们注意一下对面的情况:“他们过来了,还是等下再闲聊吧。” 被血藤控制着向他们袭击而来的天使并不容易对付,这大概是切斯特近几年打得最痛苦的一次架,不但充斥着天使的臭味,而且还是腐烂了的臭味,而且那些破破烂烂的死尸对他而言非常辣眼睛,他觉得自己简直被这群衣衫不整,腿间挂着烂肉的鸟人强奸了眼睛。 没一会儿,恶魔就偷偷地跑到希利尔身边,变成黑猫蹲在希利尔头顶偷懒,跟他一起围观这两天脸色就没好过的银月杀得六亲不认。 “没想到银月还挺重视形象的。”眼看着自家的天使像是杀红了眼,希利尔如此感慨道,“这算是所谓的集体荣誉感吗?” “是集体丢人才对吧。”切斯特毫不留情地吐槽,“简直丑得别出心裁,别的种族都丑不成这样。” 这些天使的尸体确实很有种族特色,原本洁白美丽的羽翼也都成了残破不堪的模样,希利尔猜测银月大概宁可把自己烧成灰烬,也不愿意被他看到自己变成这样。 西南方也有骚动声传来,大概是最高议会的探索队也遇到了什么情况。希利尔只看了一眼就没再多关注,只等银月他们清理掉那些死尸,就继续向着那座显眼的银白色高塔前进。 在这之后,他们又陆陆续续看到了很多来自不同种族的尸骸,零零落落地散在各个地方,被血藤寄生着,像是一棵棵诡异的矮树,大概是这两千年以来误入晨星堡垒的牺牲者。 这地方就像是一个潜伏于沙地之下的毒蛇,肆意地吸干每一个路过旅人的血液,但又没人知道这些被吸走的生命力到底被用在什么地方。 能把天使的圣城弄成这副模样,那位神秘的天使长看来是真的陷入疯狂了。 因为目的明确,所以他们一路扫荡式地前进,很快就来到了朝圣塔的下方,萨勒尔用龙息烧毁了堵塞着出处的层层血藤,下一秒浓烈的血腥味就从塔内涌出,让希利尔忍不住拿出一条手帕捂住了鼻子。 “好奇怪的空间波动。”萨勒尔皱起眉,“那个天使到底在里面弄了什么?” “似乎是很了不得的东西。”希利尔闭了闭眼睛,感受着胸腔内开始快速跳动的心脏,握紧手杖低笑一声,“走吧,我们去看看,失去信仰的天使长大人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 踏入塔内的瞬间,他们耳边开始响起了仿佛能够涤荡灵魂的空灵吟唱,那歌声充斥着空气中每一个角落,宁静而安谧,就像是那天夜里银月在屋顶为希利尔唱的那首安眠曲一般,光是听着就让人觉得安心祥和,仿佛闭上眼睛就能变成婴儿回到温暖的羊水中,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 “这是……”艾纳警惕地四处看了看,“好像并不是精神攻击。” “有点像是摇篮曲一类的曲调。”鸦仔细听了一下,露出了赞赏的微笑,“很动听的音色。” “欣赏艺术之前还是先注意一下那边吧。”萨勒尔凉凉地说着,用下巴指了指一直沉默着走在希利尔身后的天使,“看起来好像要现原形了一样。” 不知何时,向来姿态凛然的天使额头上已经满是冷汗,微微佝偻着腰身,双手不自觉地用力捂住双耳,神情扭曲,像是在用尽全力地抗拒着这美妙的歌声。 那歌声在银月听来完全与温柔恬静无关,只有浓重的疯狂、绝望、阴郁,他仿佛听见那个天使在嘶吼着,质问着,试图把所有的负面情绪与他分享,无数个声音在他耳边窃笑着,阴沉地告诉他:你的神陨落了,他抛弃了你,全世界都在欢笑庆贺,只有你除了绝望一无所有,废物,垃圾,渣滓,你什么都做不到…… 与这样的疯子共情,会被一同拉进深渊里。 “银月,”希利尔出声唤道,转身抬起右手,温柔地抚摸着天使的脸颊,温声安抚,“没什么需要害怕的,我就在这里,没有死去也没有受伤,更不会舍弃你。” 银月抬手握住希利尔附在自己脸上的手,感受到来自希利尔的温度让他安心了些许,但手指依然控制不住地颤抖,连说话都有些勉强:“希利尔……” “变成白鸟的模样吧。”希利尔歪过头,指了指自己的颈窝,那里的皮肤很薄,能够清楚地感受到体温与脉搏,“贴在这里是不是会觉得安心一点?” 银月没有拒绝,甚至是有些迫不及待地变回白鸟贴在了希利尔身上,他几乎一秒钟都无法忍受了,他必须要真切地感受到希利尔鲜活的生命。 他的神只需要一句温柔的言语就能轻而易举地把他从深渊拉起。 见到这副没用的模样,切斯特嫌弃地翻了个白眼,但好歹还记得这地方不适合吵架,所以倒也没多说什么,只继续警惕着四周前进。 “那个天使,”等到心情稍微平静下来之后,银月才再次开口,“他想要复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