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缠情
周灵玉没想到魔尊竟然会自己动手,他方才不过学着别人喊了一声,竟然就有这般效果。 在这一瞬间,周灵玉更加清晰地认识到自己和魔尊的差距,他自己是没办法直接就这样彻底的损毁阵眼的,只能选择解阵,如果要解阵,还得深入其中,说不清会遇到多少麻烦。 但这个世界上,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似乎一切奇淫巧技都成为了一种可笑的摆设,更何况魔尊虽然不通人性,但并不是个傻子,灌注了一名化神修士的全力一击的攻击,足以摧毁这个阵眼了。 周灵玉有些惊讶,他以为聂玄岱和这位血魔尊关系很好,不然的话聂玄岱他为什么要来和这位血魔尊商讨事宜呢?而且两个人还狼狈为奸的在这种地方……会晤。 因此,聂玄岱的举动是周灵玉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 他站在原地,这个时候聂玄岱刚好回头,便见到周灵玉穿着一身靛蓝衣袍,披着白底外褂,一双眼睛定定地看着他,不知为何,聂玄岱自己的眼神先躲闪了一下。 他心里觉得有些不高兴。 周灵玉只不过是一个炉鼎罢了,这世界上哪里有主人躲闪炉鼎眼神的。 于是聂玄岱从空中落下,大步走到周灵玉的身边,用一种恩赐的口气说道,“你高不高兴?” 言语之中大概有一种周幽王烽火戏诸侯的大度,又体现出一种别样的权利。 似乎只要周灵玉乖乖听话,那他就可以得到更多的东西,无论是所谓修真界的虚名,还是修为。 聂玄岱一介化神大能,倒是不可能为了所谓的修为去才不一个小小炉鼎的。他之所以会对澹台漱雪动手,表面上看似乎是贪恋对方的一身修为的,实际上…… 不过事到如今也不必再想那个玩意儿。 聂玄岱皱眉,心想反正他当时已经退步,现在想来,聂玄岱只觉得自己果然远胜常人,在当时那种情况下,选择了放弃原定的计划,而留下周灵玉。 要知道他当时才和周灵玉见第一面,如果当时他真的把周灵玉杀了,此刻倒是有些后悔…… 不,他哪里会杀周灵玉呢?他甚至对他爱……倒也不是,总之,他聂玄岱贵为魔界第一人,在魔界十数个的魔尊中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澹台漱雪又算得了什么呢?修真界的修士整日把心思花在没用的地方,这么多年了,竟然也只有一位仙尊,澹台漱雪这第一人,也不过是虚名罢了,哪里比得过自己? 只怪周灵玉不长眼睛,分不清到底谁才更强。 周灵玉不知该如何反应,于是只是轻轻点头,“多谢尊上。” 话语之中倒是有些真心实意的感激他,尽管周灵玉很多时候讨厌魔尊,但是魔尊此刻帮了他这件事情却是毋庸置疑的事实,不论魔尊到底为何干出这种事来,但总算是为师尊解决了一个麻烦。 他明明是真心实意的道谢,但聂玄岱听到这句话后,表情竟然很不好看。这让周灵玉觉得他太难伺候。 这个人到底要怎么样呢?明明一副邀功的口气,等到自己说了谢谢以后,又不满意。 周灵玉暗自拧眉,忽然想到聂玄岱那超出常人的夸张欲望,于是自觉得明白了什么。 便掂起脚,轻轻的勾住聂玄岱的脖颈,将一个淡淡的吻印在了聂玄岱的下巴上。 聂玄岱竟然有些慌张,想要挣扎,但动作很轻,被周灵玉勾住脖子的手一压就再也不动了。两人的肌肤只是轻轻一碰,旋即就立刻分开,轻快地像是蜻蜓点水。 除了心中荡漾的波纹以外,再没留下任何痕迹。 聂玄岱下意识抬手,想摸一摸被周灵玉亲过的下巴,脑海中突然想过一件事,幸好他不长胡子,不然会有些扎嘴…… 但接着又心里觉得有些痒痒。 他这个时候其实完全可以强吻回去,可是这种感觉不一样。那清蜓点水一般的接触和以前的感觉完全不一样,聂玄岱不想要以前那种,他就想要刚才那种,那轻飘飘的一个吻。 周灵玉心道果然如此,果然是不通人性的魔族。那种语气要的果然不是道谢,而是这种东西。 不过这也很划算。以前也没少跟聂玄岱做过,如今只是一个亲吻,几句好话就能让他为师尊解决问题,周灵玉自己显然并不觉得吃亏。 他收回手,对聂玄岱说,“如今事不宜迟,尊上便和我一起回去吧。” 他出来也有好一段日子了,能够早些离开便是一件好事。万一血魔尊追究,要和聂玄岱打起来,周灵玉如今的修为完全无法抵抗住,不如早早离开为好。 阵眼损坏以后,这一整座幻化而出的城楼便逐渐消失,然而那些修士和被迫拐卖到此的炉鼎却是活生生的人。 这种东西本该在修真界被深恶痛绝,天生炉鼎体质的修士本就在修炼一途上比常人更为艰难,若遇不到对其珍之爱之的道侣,一辈子就只能为他人做嫁衣裳,而将炉鼎困为妓子肆意采补,则更是为人所不耻的行径。 然而除了魔修与妖族以外,这城里数量最多的竟然还是人类修士,娼城消费不低,因此里面不乏有世家大族,然而竟没有一个人在娼城才出现的时候,就同仙尊禀报,即使是蔡长老前来通知,竟然也不知道详细情况,只知道一个某处有一座娼楼。 但是这哪里是楼呢?分明已经形成了一座巨大的城池。周灵玉想到这里,心中生出厌恶,他立刻便觉得师尊平日该如何辛苦,要同这些道貌岸然的人一同共事,甚至还要保护这样的人。 “好,本尊带你回去。” 聂玄岱长臂一伸,将周灵玉揽入怀中,立刻就要返回天门剑宗。 然后却听见一声刺耳嘶哑地怪叫,血魔尊从被破坏的阵眼核心中爬出来,周灵玉定眼一看,发现他身上丝丝缕缕缠绕鲜血,不知和这阵眼有何关系。 下一瞬,脸上忽然袭来一道强劲掌风,裹挟着化神修士磅礴的灵力。 周灵玉本身天赋也很强,于是准备要躲,但肩膀被聂玄岱牢牢扣住,不许挣扎,接着便只见聂玄岱长袖一挥,那愤怒一击便顷刻间化为乌有,聂玄岱的护体罡气笼罩住两人,但散开的余波却将周围的阵石冲击的粉身碎骨。 方珲脚下踩着一张定风符,因此也并未受到波及。符箓修士地长处便在这里,即使方晖如今只是合体修为,但在两位化神修饰的震动中也能做到岿然不动。 方珲皱了皱眉,有些担忧的看着周灵玉所在的方向。 他当时只听见聂玄岱要周灵玉对他说些好话,一旦回忆,方珲就忍不住耳朵发烧 。 因为当时纸人被周灵玉还在喉中,周灵玉说话的时候就带起酥麻震颤,叫方珲几乎以为周灵玉趴在他的肩头,对着他的耳朵低声说话。 “相公……” 方珲本来一脸正经的看着化神修士对战,一想起这个立刻跳脚,忍不住伸手捂住耳朵搓揉。 但那种钻心的痒意还是顺着耳道进入了大脑,让他的脑海中不断的回荡着那两个字。 相公……相公…… 好吧,事到如今,他觉得他也能理解魔尊为什么会冲冠一怒为红颜了。 但他还是没忍住,在心里吐槽了一句。 魔尊,你知道你人设崩了吗? 接着,又想起自己,更是大感憋屈。 他这叫什么事儿呢?好好的清闲不躲,非要自己掺和进来,掺和进来也就罢了,还得……诶,遭罪,为何如此遭罪?他现在干脆转身离开,躲回他的深山老林去。 可心里这么想着,脚却迈不动。 他是知道书中剧情的,正因为知道书中剧情,所以才下定决心只当一个旁观者。 但他这旁观者竟然也入局了。 这整座娼城并不好惹的原因,不仅仅在于它扎根已久,难以销毁阵眼,更是因为,血魔尊用这整座城池的欲望养育出了一个怪物。 原书中仙尊在此饱受凌辱,就是因为那个东西。 血魔尊发怒质问,“聂玄岱!你为何要坏我好事!” 聂玄岱懒洋洋地瞥了他一眼,竟然没有回答。 做到这一步,魔尊聂玄岱的逼格已经尽数体现了。 但实际上,聂玄岱一时上头,早已忘了血魔尊还泡在阵眼里,他刚才那一击,如果血魔尊修为再弱上几分,大概也会跟着阵眼一起受伤。 若是正常情况,前一秒还和对方商讨事议,下一秒就差点把对方害死,寻常人都会有些内疚,但聂玄岱不一样。 他不一样就不一样在,他最最傲慢,最最无礼,最最自以为是。 既然坏事儿已经干了不,这怎么能算是坏事? 总之,做都做了,要打就打,不打就滚。 他这眼神实在是找打到了极点,血魔尊一声怒吼,双掌猛地拍向地面,只听风声呼啸,地底之下窜出一个庞然大物,碎裂的地面石块从它身上滚落而下,那怪物全身黑红,仿佛涌动的血液,又有黑色的纹路缠绕周身,浑身散发出一股极为骇人的恐怖怨气,周灵玉面色一变往后一退,整个人无意识地钻入魔尊怀中,他的后背贴住魔尊身体时立刻反应过来,于是用了点力从魔尊怀中挣脱而出,看魔尊只是站着,立刻生出一点——这人果然是个蛮子的想法。 他轻轻推了推魔尊的手臂,对魔尊说,“尊上,对方不知召唤出了什么东西,不如我们还是先走吧。” 这一句话不知道又踩到了魔尊身上哪一点,他竟然眉眼冷冷看过去,语气森然,“就这么个玩意儿,居然要我逃?” 那边血魔尊桀桀怪笑,“你确实很强,但要想全身而退,恐怕不是那么容易,不如乖乖把你身边的人交出来,让他填补我的损失。至于你那边,不要误了之前的计划。” 聂玄岱沉默片刻,再又抬起头来。 “我之前已经告诉过你,他是我的炉鼎。” “血魔尊,是你不讲道义,那这就怪不得我下狠手。” 周灵玉默默后退几步,他看着聂玄岱的背影,有些疑惑。 但聂玄岱毕竟是一个魔族,实在很难理解他到底都在想些什么,更何况他们还算计着修真界,也算计着师尊。 如果不是因为担心契约在聂玄岱的身上,或许周灵玉早已经走了,不至于被聂玄岱如此拿捏。 他静静看着,打算远离这片战场。脑海中忽然想起一个声音,正是方珲。 “周灵玉,你再往后退十步,那里有我埋下的符箓,我说好的时候你就闭上眼睛,我会将你传送回天门剑宗。” 周灵玉又看了一眼聂玄岱和血魔尊打斗的身影。刚才那一击,是因为血魔尊全无防备。而如今,聂玄岱需要以一敌二。 他开始往后退去,一步,两步,三步,四步。 周灵玉停住了。 他从不是那种丢下他人独自一人离开的性子,但忽然,腰上一股巨力,方珲闪身出现,抱着他往后一拉,周灵玉只看见血妖身体不断膨胀,然后猛然炸裂而开! 铺天盖地的血水如天泄洪流般冲开,聂玄岱转头看向周灵玉,眼神中闪过担忧,手指一动,一道护体灵力便要送出,他看见周灵玉被一个不知名的人抱住,正要发怒,却见对方掏出一张符纸,正要展开防护屏障。 但也就是此刻,一丝黑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入周灵玉眉心。 方珲心中一凉,绝想不到这东西进了周灵玉的身体。 周灵玉眼前一黑,忽然觉得大脑抽痛,他脑海中一道清冷如雪的背影瞬间模糊起来,眼中滚落热泪,喉间几度挣扎,痛呼出师尊二字。 但这些抵抗只是徒劳,仿佛竹篮打水,无论如何也留不住疯狂流逝的记忆。 方珲急着捧住他的脸,“别哭,别哭,哭的越多就忘得越快,你别哭。” 但周灵玉的眼泪完全止不住,方珲抽出符纸,指尖一振,便见符纸无火自燃,化为飞灰。 他捏住周灵玉的颞颌关节,急忙用力,看周灵玉张开双唇,便把飞灰倒入口中。 “吞下去,你吞下去,或许还有机会。” 周灵玉喉结滑动,但方珲的表情却逐渐难看起来。 周灵玉的眼角出现了一颗黑色泪痣。 七日缠情已经彻底清空了周灵玉的大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