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宠 第4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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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 就不能来看看你了?” 靳长殊便道:“送客。” 桑夺月没想到他这样不给面子, 连忙道:“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难道我连这样一点权力都没有?” “在我这里,能有特权的人, 不是你。”靳长殊抬眸, 冷钴色的眼底,如同无机质的冷金属, 浸着一点漫不经心的不耐, “纠正你一点, 我们不会结婚。” 桑夺月微微蹙眉:“我们毕竟是有婚约的。” “马上就不会有了。桑小姐, 我以为上次,已经同你说清楚了,桑家的恩情我会报,但你……” 他漆黑浓密的眼睛,带上一点讥讽的笑意。 “我看不上。” “你——” 哪怕修养再好,桑夺月闻言,也忍不住动容,却又勉强按捺下来:“你难道就为了一个孤女,不肯和我结婚?我可以容许你们,婚后继续在一起……” 靳长殊的视线变得更冷,刀锋般戾气沉沉,如有实质地压过来,要桑夺月一时之间,竟不敢继续往下说。 “你容许?”靳长殊淡淡道,“我竟不知,我的事,还需要旁人来应许。这场闹剧已经够了,桑小姐,改日我会亲自上门,退了这门婚事。” 桑夺月还要再说什么,可轮椅已经被保镖推动向外走去,她狠狠瞪了保镖一眼,可父亲派来保护她的保镖,在判断她有危险的时候,并不会理睬她的命令。 难道靳长殊,能为了那一个孤女,对她做什么不成? 她到底气不过,挣扎着从轮椅上站了起来,保镖见状,只能扶住她。 桑夺月脸上温柔婉约的神情早就撕破了,有些色厉内荏地对着靳长殊说:“靳长殊,就算我死,也不会同意退婚!你上次来没有成功,以后也不会成功!” “是吗?”靳长殊修长漂亮的手撑着下颌,懒散一笑,原本应当风流睥睨,锋利漆黑的眉下,却压着一双阴沉冷鸷,山雨欲来的眼,“桑小姐,一个人想死,其实是很简单的一件事。你还很年轻,有很漫长的人生,可如果你真的不愿意珍惜自己的生命……” “我并不介意帮你。” 桑夺月一瞬间脸色煞白,看着他,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扶着她的保镖脸色也很差,警惕地望着他,却连一点多余的举动都不敢有:“靳先生,桑老先生只有这一个女儿。” “我知道。”靳长殊嗤笑一声,“否则,你以为她说了这样的话,还能好好地站在这里?” 桑夺月早已噤若寒蝉,被保镖放回轮椅上推走,连头也不敢再回。 门被重新合起,靳长殊神色间,却带上一点莫测晦涩的光烁:“进来。” 助理一直候在外面,闻言连忙推门进入:“先生,有什么吩咐?” “将人从肇事者身边撤回来。” 造成上次山道车祸的司机,因为没有造成重大伤害,也因为认罪态度良好,如今已经出狱了,靳长殊的人手一直跟在他身边,却也没有查到什么不对。 “是。”助理心有疑惑,“难道就这么放过他?” “已经知道他上面的主谋是谁,一枚棋子,就没有用处了。” 联系到刚刚来的桑夺月,助理心中一惊,连忙躬身应是,又听靳长殊说:“让回来的人……去跟着桑夺月。” 先生要对桑家动手了?! 助理大气都不敢喘,等出了门,才用力地吸了口气。 那可是桑家啊! 满京中,最神秘莫测、讳莫如深的家族,传承数代,豪门中的豪门,如今渐渐隐于幕后,仿若不问世事退隐江湖。 京中新一辈人对桑家或许知之甚少,可助理跟着靳长殊,却知道桑家这样的庞然大物,只是动动手指,便能令五年前的靳家灰飞烟灭。 哪怕是如今,在靳长殊操控下蒸蒸日上,已是京中第一的靳氏,同桑家比起来,也只能说是旗鼓相当,胜负意在五五之间。 也只有这位爷,敢同桑家硬碰硬了。 助理忍不住捏了一把冷汗,却又听到屋内,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门被拉开,助理还未反应过来,便见运筹帷幄,矜贵从容的靳先生,已经匆匆地掠过了他,大衣一角扬起,竟是难得地,露出了急迫模样。 原本还一潭死水的夜空,忽然闪过几道亮光,而后便是连番炸雷,汹涌地炸响在京中上空。 一场大雨将至,满京上下,无人可免。 - 旷野荒渡,野域无人。 起伏的闪电,映亮了原本无光的土地,空旷的平原上,远处是正在动工的工地,夜已经深了,工地上的灯火也都熄灭,唯有高大的吊机塔楼,沉默地矗立在连番的闪电之中。 这里曾经只是无人在意的一片荒郊,如今却也成了城市规划中的重中之重,土地价格攀升至一个令人不可思议的数目。 在这样昂贵的地方,却有一栋两层小楼,有些奢侈地独自霸占硕大的一片土地。 这里,就是宋荔晚生活了近二十年的家。 “圣爱孤儿院”的招牌有些褪色,在夏日闷热凝重的狂风中,有些摇摇欲坠。孤儿院中的灯全都熄灭了,宋荔晚知道,弟弟妹妹们都被靳长殊接到了城中,有了更好的住处。 此处似乎已经荒芜了,可她还记得,院中的一草一木,都是她和嬷嬷亲手种下。 角落里的腊梅树,窗下一排用塑料水瓶剪裁出来的小花盆,花盆里不必浇水只要照到太阳便能绽放的太阳花,还有猿猴拿废弃的水槽垒出来的薄荷叶盆栽。 孤儿院条件不好,夏日一到,孩子们总眼馋冷饮雪糕,嬷嬷便栽了这样一圃薄荷,摘了几片泡在温水里,便是极好的解暑饮品。 他们的生活条件艰难,可只要有嬷嬷在,她们的心灵就永不枯萎。 宋荔晚怔怔地向着里面走去,檐下挂着的秋千,在风中微微摆动,像是无数次,嬷嬷轻轻推动她,她被荡起来,有些高了,怕得转过头去喊:“嬷嬷!” 嬷嬷便笑了起来:“我在,荔晚,嬷嬷在呢。” 她看到嬷嬷,心里就不再慌张,也露出个大大的笑脸来。 那时的快乐,哪怕过了多少年,都不会被忘记。 可嬷嬷不在了。 答应嬷嬷,会照顾好弟弟妹妹,她没有做到,甚至连嬷嬷要求她的,要快乐,她也没能实现。 宋荔晚轻轻地握住秋千的绳索,日子太久,那一段绳子,已经被岁月腐蚀,这样一碰,就断裂在了她的掌心。 秋千歪歪地落下去,只剩了半根线,摇摇欲坠地支撑着。 宋荔晚轻声地喊:“嬷嬷,我回来了。我过得一点不好,总是在哭,弟弟因为我受了伤,我没有保护好他,妹妹们也总是替我担心……我是大孩子了,可是还是把生活弄得一团糟,我以为我很努力了……可我还是做不到快乐。 “我好像喜欢错了一个人,明明一直告诉自己不能喜欢他的……他有未婚妻,是我一辈子都比不上的那种人,嬷嬷,你教我们,每个人都生来平等,可……可每个人真的平等吗?我不想再喜欢他了,可他不肯放我走,嬷嬷,我可能真的做不到……” 无垠的风,卷过槽中,因为太久未曾浇灌而枯萎的薄荷叶子,残留下的一点清冽气息,却也被阴霾的尘土和大雨的味道掩盖了。 宋荔晚推了推秋千,撒娇似的说:“嬷嬷,你怎么不理我?” 无人应答,这里是寂静的。 她等了许久,面上的神情,从期待到失落,到了最后,变成了一种刻进了骨髓之中的悲伤。 她不再看了,转过身去,雪白的裙摆湿漉漉的,擦过枯死的植物时,在布料上留下了鲜活而肮脏的印记。 天垂得更低了,闪电而连绵地亮着,无数怒吼一般的雷声,震得耳膜嗡嗡作响,远离了人间,再听不到一点人声。 宋荔晚点燃了一支火柴,火光映亮了她的脸,橙红色的花,缱绻地拂过眉眼,在明丽的面容上,仿若细细描摹的花钿,美丽妩媚到了,生出圣洁的光辉。 可只是一瞬间,下一刻,火柴被风给吹灭了,她的脸重新陷入了灰暗中,也像是一截快要燃到了尽头的蜡烛,那一点伶仃的光,也只是最后的回光返照。 灰烬落在她雪白的指尖上,像是魔鬼的足迹,她轻轻地动了动指尖,将那一点灰抖落了,重新点燃了一支火柴。 她凝视着燃烧在指尖的火花,如同凝视破开黑夜的第一缕黎明,火光烧在琥珀色的眸底,在即将烧到她的指尖时,终于松开了手。 火光落地,一线匍匐,如草蛇伏线般,蜿蜒着向前飞快地烧去。孤儿院周围,已经被她泼上了汽油,一点热意,便星火燎原。 她离得太近,那炽热的光像是一只小狗一般,眷恋地即将要烧到了她的裙角上。宋荔晚没有动,反倒着迷似的望着那近在咫尺的光芒,像是感觉到了温暖般,闭上了眼睛—— 下一刻,她却被人,狠狠地拽开。 这一下太过用力,宋荔晚差点跌倒,好在有一个高大的身影,将她禁锢在了胸膛之间。 宋荔晚伏在那里,缓缓地抬起头来,冰冷耀眼的光芒中,看到靳长殊站在那里,眉眼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出一种油画般的质地,英俊而冷漠刻薄,视线如同恶鬼,死死地钉在她的身上。 他跑得太急,微微喘息着,掌心冷得可怖,却又出了汗,掐在她的颈子上,指尖嵌入柔软雪白的肌肤中,像是恨不得,将她就这样折断在他的掌心。 “宋荔晚——”他一定是气急了,才会这样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地喊她的名字,“你想找死吗?” 他从没有这样说话,焦躁中,竟然有种气急败坏的愤怒。 宋荔晚的唇角翘起了一个弧度,只是静静地望着靳长殊,这样的眼神,越发触怒了靳长殊,他永远是冷静从容的,可这一刻,他的手指一寸寸收拢,漆黑的瞳仁映着熊熊燃烧的烈火,也被染上了赤红的颜色。 “与其你自己找死,不如死在我的手里!” 哪怕被他掐住了喉管,宋荔晚却如没有生命的玩偶一般诡异的安静,唯有一头丝绸样的长发蜿蜒落下,轻柔地缠绕在他的腕上,她苍白的脸上渐渐发红,靳长殊猛地松开手来,她便如同落花般,落在了地上。 她伏在那里,剧烈地呛咳起来,单薄的肩膀颤抖着,连带着披散在肩头的发,也泛起水波似的涟漪。 许久,她缓缓抬起头来,对着他轻轻地笑了:“原来靳先生,也没有什么了不起,我还以为真的会死在你的手上。” 明明那个倒在地上脆弱不堪的人是她,可他面上的神情,却比她更加痛苦:“你就这么讨厌我,宁可死也要离开我身边?” “离开?”她却只是语调平淡地问他,“我不想离开了。靳先生,我知道,不经过你的允许,我注定不能逃离这片地方,可是至少,你能拿来困住我、钳制我的东西少一些。” 身后的火光大盛,已经淹没了她从小长大的孤儿院,她琥珀色的眼睛安静地注视着这样的火海,慢慢地,舒出一口气来。 “嬷嬷说,让我不要为了别人而活着,她要我快乐。靳长殊,你能把我困在你的身边,可你永远,不能再困住我的心了。” 她的来处、她唯一的家,再也不会有了。 眼泪沿着她光洁的面颊缓缓地落下,她的神情仍旧是平静的,像是一朵开到了最盛的花朵,却要萎谢在了,最美丽的一刻。 靳长殊望着她,风猛烈地吹着,拂过她长长的发,他竟然不敢碰她,生怕她会就这样碎了。 “荔晚,”他那样卑微地问,“我要怎么才能得到你的心?” 从来无所不能的靳先生,也会这样低声下气,只为得到一个答案。 她心里没有任何报复似的快意,只是回答说:“除非嬷嬷活过来,除非你从来没有什么未婚妻子,除非我们是平等的两个人,而非是那样不堪的开始,否则……我要如何去爱你?” 她说着,并不看向靳长殊,只是抬起手来,缓缓地解开衣领。 领口之下,是雪白细腻如同最精美的瓷器一般的肌肤,在火光映衬下,像是下一刻就要融化,她绝美的面容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像是在做一件最寻常的事情一样。 就在布料即将从身上剥落下去之前,靳长殊猛地按住了她的手,听她用清冷悦耳的声音和他说:“你喜欢的不就是我的身体吗。靳先生,我一无所有,只有我的身体能够给你了。” 他说不出话来,商场之上,无人敢撄其锋芒的靳先生,原来也会有这样无能为力的时刻,他的手按在她的手背上,她的肌肤,冷得像是一段已经燃到了尽头的冰,再也不能提供一点热度了。 他几乎想要恳求她,不要再说下去,可她似乎还觉得不够,忽然凑过来,要来亲吻他的唇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