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宠 第4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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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长殊下意识地转开头去,那个吻,就只落在了唇角上。 “宋荔晚,”他艰难地说,“你不要……” “您不喜欢这样,那喜欢什么样的?”她琥珀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里面点光不现,如同星空,已被吞噬,“还是我的身体,您已经玩腻了?” 他昳丽的凤眸赤红一片,死死凝视着她,手抖的不成样子,像是被烫到了似的,从她的肌肤上移开。 雷鸣间,第一颗雨终于重重地落下,落在了他的眼尾,如同一颗泪珠般,缓缓滚落。 他的声音,哑得要命,像是灼心刺骨,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道。 “宋荔晚,你实在是很会折磨人。” - 无根的河流,自天空无边地坠落,旷野之上的火光,在大雨倾盆中,迸发出最后的盛大光辉。 临近清晨时,火终于渐渐熄灭,原本的孤儿院,现在只剩下一片断壁残垣,沉默得凝固在黎明澄澈的光中。 而在医院的病床上,宋荔晚紧闭着眼睛,陷入一场长久的梦魇之中。 这场高烧来势汹汹,几乎毫不费力地,便将她整个人都淹没,她的颧骨上,如同盛开出无数朵炽烈秾艳的玫瑰色花朵,唇和面颊却是毫无血色,一线的白。 她躺在那里,若不是胸膛仍旧微微起伏,总让人疑心,她已经脱离了这美艳至极的躯壳,去往了另一方世界。 梦里的世界也是灼烧着的,火光一簇簇地燃起,遮掩住高广的穹苍,只在视网膜中,留下滚烫的痕迹,她想要逃,可走到哪里,哪里就立刻冒出了火星,灼伤她的每一寸肌肤。 她像是回到了很小的时候,那天也下着大雨,她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鞋子跑掉了一只,赤着脚踩过一潭积水,却被水里的玻璃划破了,血一下子冒了出来,像是在柏油路上开出了杜鹃花。 她疼得哭了起来,心里知道,自己在找什么,可偏偏总是无法找到。 “妈妈……”她含糊不清地哽咽着,“嬷嬷……我要妈妈……” 有人抱住了她,小心翼翼地替她将泪拭去。那手并不像是记忆中温暖柔软,反倒冰冷而坚硬,却又温柔到了极点,像是稍一用力,就会伤害到她。 她啜泣着,向着那个怀中依偎过去,像是终于寻找到了一处可以安心的地方。 那个怀抱原本因为她的亲近微微僵硬,却又很快地放松下来,更加珍而重之地抱紧了她,像是拥抱一样,失而复得的宝物。 “如果我放你走,你会快乐吗?” 她像是听到有人在问她,只是离得太远,听得并不分明。 她喃喃地说了什么,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委屈起来,哭得更加伤心,那人却沉默下去。 许久,许久,她又听到一声很轻的叹息,嗓音低沉沙哑,仿若,响在了她的心上…… - 宋荔晚猛地睁开眼睛,入目可见,是仿若永恒的白。 喉咙干涩到了极点,她想要发出声音,可是唇角稍一扯动,便皲裂出细小的缝隙,泛出了血腥味道。 旁边有人递来了水,宋荔晚几乎贪婪地喝着,温热的水流淌过喉咙,她终于能发出声音:“这是哪?” “瑞士。” “我怎么会在这儿?你……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面前的楚卉安收回杯子,似乎早就预料到了她的这些问题:“是我把你带来的,荔晚,你以后都自由了。” 楚卉安以为她会开心,可她的脸色却又变得煞白:“我要回去。” “回去?”楚卉安愣了一下,“为什么?” “卉安,我很感谢你救我出来,可我不能就这样离开。”宋荔晚说着,就要去拽手上扎着的吊针,“我的亲人们还在京中,被靳长殊知道,一定会对他们动手的!” 可她的手,却被楚卉安按住了。 “荔晚,你先听我说!”楚卉安提高一点声音,“靳长殊不会对你的亲人动手,因为……” “因为就是他把你送来瑞士的。” 宋荔晚闻言,怔怔地看向楚卉安,几乎以为,自己是误会了她的意思:“是……靳长殊把我送来的?” “是。”楚卉安回忆起来,也觉得不可思议,“那天我忽然接到了一个电话,让我来瑞士,我赶过来之后,就被送来这里陪在你身边了。刚开始靳长殊的人手都还在这里守着,可后来随着你的病情稳定下来,他们就都撤走了。所以我猜……” 楚卉安犹豫一下,还是将心底的那个猜测,说了出来:“他愿意放手了。” 他愿意……放手了? 宋荔晚下意识地重复着,在齿间艰难地理解着,楚卉安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从一旁取来一个信封递给她:“只是靳长殊留给你的,说是等你醒了,让我转交给你。” 信封带着淡淡的清水茉莉香气,雪白的封面上,只字未留。 宋荔晚缓缓地拆开信封,将信纸绽开,看到上面如同往昔一般,铁钩银画,风流至极的一笔墨字: 如你所愿,我的荔晚。 她自由了。 脑中忽然漂浮出这样的念头,一瞬间便占据了所有的思考。 他真的放她自由了,在她亲手烧了桎梏着她的孤儿院,绝望地决定永远留在他的身旁,做他见不得光的情人时。 他却放开了手。 窗外的雪山连绵,安静而广袤,似是温柔的巨人,俯瞰着大地。透明的光线照耀进来,将一切都映照得那样清晰分明。 除了这封信,靳长殊还为她留下了一张不记名银行卡,卡里的余额,高到连楚卉安查看后都震惊不已。 可宋荔晚却一眼都没有看向那张银行卡,她只是握着信纸,静静地坐在那里,几乎以为自己要哭了,可眼底,却一颗泪都没有。 真奇怪。 宋荔晚仰起头来,迎着澄澈的日光,轻轻地想。 她终于如愿以偿了,明明应该开心,可为什么心里,却那么难受? - 雪山的另一端。 靳长殊坐在窗前,同样凝视着窗外广袤无垠的雪域。 手机上传来消息,告知他宋荔晚已经醒来,他削薄的唇角微微扬起,告知对方:“不要打扰她,也别被她发现你们的存在。” 他知道,她是真的想要离开他。哪怕在高烧不退陷入半昏迷时,她都在哭泣着,颤抖着,哀求着他能放过自己。 医生诊断,说她的病并不复杂,按照常理,早该康复了,可她一直没有醒来,宁可陷在梦魇里,也不肯醒来面对他。 她是他掌心,哀哀欲死的夜莺,哪怕皮毛再丰盈华美,却也奄奄一息。 他该如何留下她?用她的亲人威胁她,用她最在意的困住她? 可她宁可烧了自己的家,也不肯再受他的钳制。 又或许,执迷不悟的并不只她一个人。 也包括他。 他拥有一切,无数人艳羡他的成就,可他唯独想要的,只是一个她。 五年前第一次见她,她苦苦哀求,他没有爱上她。五年后,换他做那个挽留的人。 可她也不愿留下。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她是验他的劫难。 而他执念太深,已成心魔。 夜莺终究留不住,强留在身侧,只会让她一生,都这样恨着他。 所以他松了手,赠她一程天高海阔,也留下一种可能,或许他的夜莺,有朝一日,会心甘情愿回到他的身边。 手机中又发来了一张照片,是刚刚拍摄而来,落地窗后,少女倚在窗边,明明憔悴至极,可侧脸仍柔美至不可思议。 指尖轻轻描摹着照片上的宋荔晚,靳长殊在心底无声地诵读她的名字,一声一声,虔诚若诵读,累世的经注。 他的,荔晚。 作者有话说: 这一卷到此结束啦! 下一卷,就是靳先生紧张刺激的追妻之旅了=3= ? 第38章 38 海风习习, 吹动天空满布的云,仿若一层层厚实细密的雪白羊毛毡, 铺叠开来, 翻卷着涌入了更远处海天一色的地平线后。 潘珍立在船尾甲板上,手抓着栏杆,踮起脚尖将身子探出去, 感受着自南太平洋上吹拂而来的清凉微腥的海浪味道。 看管她的教习嬷嬷原本正在餐厅中喝咖啡,享受下午的安闲生活,忽然从窗中看到她这样, 尖叫着扑了出来, 又撑起一把阳伞,遮在她的头顶:“珍珍, 你不能这样, 这太危险了。你马上就要回国了,晒得这样的黑,夫人不会喜欢。” 潘珍从小被送到了美国生活, 养成了西洋做派, 她又活泼, 户外运动多了,肌肤难免有些蜜糖似的色泽。闻言她有些不高兴,却还是乖乖地接过嬷嬷递来的防晒霜, 余光却看到另一侧的围栏旁, 有人正站在那里。 那人穿了一条海天霞色的薄绸短袖旗袍,两条手臂露在外面, 同侧脸都是一线的白, 那白却又不是什么不健康的白, 如同珍珠一般, 蕴着一层珠玉霞雾,潋滟至极,在这样灿烂的日光中,令人不能盯着细看,仿佛看久了,便会目眩神迷。 窄腰旗袍这样挑人的衣裳,穿在她的身上也妥帖至极,腰处凹进去一道旖旎的曲线,被风吹了,裙摆向后飞去,箍在身上,越发显出人的单薄纤细。 潘珍在国外见多了奇装异服,却难得见到有人穿旗袍—— 自然也是有的,唐人街上,许多店家都会给雇佣的服务生穿旗袍,一色的大红,料子极为沉重,闷闷地罩在身上,并显不出这衣裳应有的美。 潘珍忍不住盯着那人看,那人察觉到了,忽然转过头来,对着她轻轻地笑了笑。那人有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琥珀颜色,剔透明丽得仿若最上乘的猫眼玉石。 都说明眸善睐,她一笑,眼睛微微弯起,樱桃似鲜红柔嫩的唇扬起一个弧度,原本是极为秾艳清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出尘容貌,仿佛靠近她都是亵渎,可她笑了,那样盛大的美貌,似是神妃仙子,不必珠光璀璨,便已挟走了人的一颗心,要为她一笑,甘心赴汤蹈火。 潘珍年纪不算太大,正在念书,自认为已经见多了很多的世面,再不会为任何事而失态。可骤然见到这样的笑容,心脏仍忍不住加速跳动,张开嘴来,显出一点呆呆的痴相。 还好她是个女孩子,做这样的姿态并不猥琐,反倒将那人越发逗笑了。 笑意似是潋滟的星光,自她的眼底泄露出来,潘珍不由地也对着她笑起来,笑得见牙不见眼,走到她身边和她搭讪说:“你也来看风景吗?” 话一出口,她就觉得自己问的有些愚蠢,还好这位仙女并不介意,反倒回答她说:“是,舱中待久了,总是觉得闷。” 潘珍立刻道:“你在哪一层住?我在三层,能开窗,你若是住不习惯下面,可以来和我一起住。” 她话音刚落,就听嬷嬷重重地咳了一声,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有些太过热情,也有点没有礼貌。 她不免有些讪讪,仙女却说:“多谢你的好意,不过船今日就靠岸了。” 是啊,船马上就靠岸了。